这三十个大板子下来,那犯人股间已经血迹斑斑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同伙都在哪里!”韩博毫厉声问道。
那人贩子趴在地上,手指都抠出血了也浑然未经。韩博毫以为自己今日倒遇上了个硬茬,便又取了只签令,“用刑!”
话音刚落,签令还未脱手,那犯人便惊叫起来,“大人!我招!我招!我们还有同党四人,在太古街北巷最里头的一个院子里有个据点。”
韩博毫一听,立刻从标有“执”的签筒里抽出了蓝色的签令,“立刻去搜查,务必将余下的人贩逮捕归案!”
领了差事的捕快立刻招了人往太古街赶去,但被捕的四个人贩已经一夜未归,也难保余下的犯人早早便收拾行囊逃了。
解决了“同党”的问题之后,韩博毫又问他们一共犯案几起,统共拐卖了多少人。
墨珣听了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哪能说实话啊?
犯人虽然挨了打,但也不傻,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实话必定好不了了,但又担心自己扯了谎会上刑,一时间没了决断,便沉默了下来。
韩博毫一看他不吭声,便又拍了惊堂木,“从实招来!”
堂下犯人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应当是个……”
“本官奉劝你一句,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待会儿本官将你那三名同伙提堂审理时,你们所答的数量稍有不对,本官便将差数以十倍算在杖刑上!”韩博毫瞋目而视,配着堂上的“明镜高悬”,别有一番气派。
墨珣觉得这韩博毫倒还有些本事,至少不是个昏官。
“十……十四五个。”
墨珣身边的百姓立刻议论纷纷,适才说“”,让韩大人一吓便改口说“十四五”,那想必也不止这个数了。
“带另一名人贩!”韩博毫也没再继续对这个人贩动刑,而是直接让衙役将另一名人贩带上来。而这个就让他躺在地上,好让另一名犯人瞧瞧,不说实话的后果。
“是!”衙役这就到偏厅去将犯人押到到大堂里来。
适才那个人贩子一听府尹带了人,立刻想抬头去瞧,却被衙役用杀威棒按住,动弹不得。他原是想出声提醒,又怕自己再挨打,只能安静趴在地上,期盼他的同伴能机灵些。
第二个犯人一上来便看到地上趴着的那个屁股上一片血迹的同伴,走到大堂中间,也不等衙役动手,便自己跪到地上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韩博毫绷着脸,“刚才你的同伙都交代了,那本官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犯人飞快地扭头去看同伙,而韩博毫立刻眼疾手快地拍了惊堂木,“乱看什么!”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犯人被惊堂木的声响吓到,忙低头去盯着自个儿撑在地上的双手。
“肃静!”衙役见韩博毫要开口说话,便拿着杀威棒往犯人跟前一杵,犯人当即噤了声。
“本官接下来所有的问题,刚才都已经问过你的同伙了。”韩博毫抬首,示意衙役退一下。“他的回答已经由书吏记录下来,现在,本官再用那些问题来问你。如果你们两个人的答案有所出入,那就杖刑伺候。”
那犯人赶紧点头称是,等府尹问话。
韩博毫先问了昨晚为何抓青松雪松的事,这犯人的答案倒是与之前那个相同。而后韩博毫又问:“可还有同伙?”
犯人迟疑片刻,又想去看同伴,但碍于衙役在旁,便一咬牙认了,“有,就在太古街北巷最里边那个院子里。”
韩博毫偏过头去看书吏,见书吏冲自己点了头,便继续发问:“你们将人拐去了之后,如何转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最让墨珣惊疑的是这个犯人接下来的回答与适才那个犯人的相差无二,虽然表述上有些不同,但总归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墨珣听着身边旁听百姓的讨论,发现他们竟然信了。一时间,墨珣有些自我怀疑,究竟是自己的心肠太过歹毒,还是这些百姓太过淳朴。
“你们一共作案几起,拐卖人数多少!”
“记不太清了,十之有三吧。”
……
接下来又审问了余下的两个人贩子,可他们的供词如出一辙,墨珣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等到去抓捕同犯的捕头回来,才知道那四个同伙早就溜之大吉了。
墨珣虽然早就知道抓不到人,但听到捕头回话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叹了口气。大概是昨晚将这四名人贩逮捕归案的时候太过大张旗鼓,同伙听到风声自然就遁逃了。
之后韩博毫又让几个犯人形容了一下同伙的长相,并且要求他们将拐去的人所卖何处也一一说明。
墨珣一直没离开,足足站了有一个时辰,这才把整个案子听完。看似十分正常的一个案子,墨珣却隐隐觉得不对劲。等退了堂,墨珣也没在衙门继续停留,毕竟他顶多就有个功名在身,在韩博毫面前什么都不算。
回府之后,墨珣直接就对管家说想见越国公。管家帮他通报之后,墨珣才被带到主屋。赵泽林也在,墨珣先问安。
赵泽林知道墨珣必定是在衙门听到了什么,这才回来急着找越国公说话。“在衙门听到什么了?”
墨珣干脆地摇头,“让俞大哥进来说说吧,孙儿担心自己一开口会有偏向。”
赵泽林微微挑眉,头一回听到墨珣这么说,不禁有些好奇。他唤了门口的小厮去将俞侍卫喊过来,由俞侍卫将刚才衙门里的事说了一遍。
墨珣听了俞广义的话便不住地摇头,果然他所见所闻与别人的不一样。凡事都有多面性,一个人一般只能看到自己所想的那一面。就如他,至今都觉得人贩子的供词违和得很。可俞广义却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连他说出来的话,都偏向于相信。
赵泽林听完了俞广义的话之后,又去看墨珣,见他正抿着嘴,睫毛半垂盖住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墨珣。”越国公从俞广义的话中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韩博毫断案一向是有口皆碑的。“你有何疑议?”
墨珣抬眼,见三人都盯着自己,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这四个犯人的供词,我觉得有问题。”
越国公听墨珣这么说,又沉思了一阵,并未从俞广义的话里听出问题来。“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这四个人的供词几乎相差无几。”
越国公本以为能从墨珣口中听到什么不一样的话,却没料到竟然是因为犯人的口供相同。“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本就是事实?”
墨珣点头,“是,我没有证据。”这话刚说完,墨珣就闭嘴了。
他可能真的想太多了。
赵泽林从墨珣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你认为这四个人贩子隐瞒了部分事实,是吗?”
“是。”
赵泽林颔首,“姑且等看看后续结果。”赵泽林虽然觉得墨珣想得太多,但在此时却不好打击墨珣的积极性。他愿意多看多想是好事,如果自己草率就断定是墨珣弄错了,那么日后他可能就不再费神去考虑这些事。更何况,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人贩子的事说完,赵泽林便起身对墨珣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墨珣闻言,对越国公鞠了个躬便告退了,跟着赵泽林到了书房。
赵泽林趁着墨珣去衙门听审的时候把伦沄岚招了过来,针对墨珣的其他方面的教育问题问了问伦沄岚,这才发现伦沄岚几乎没有对墨珣说过任何的关于哥儿和汉子的事。
伦沄岚被赵泽林这么一问,也觉得墨珣应该懂事了,便主动问:“那我是不是等珣儿回来就跟他说说?”
“你要是觉得不好说,就由我来讲。”赵泽林不是很确定伦沄岚能不能懂自己的意思,万一教了一些什么额外的东西就不好了。
伦沄岚顿觉如释重负,“那就有劳老夫人了。”
赵泽林在榻上坐下,这就摆了个棋盘。“我们爷孙俩来一局?”
墨珣知道赵泽林有话要说,可能是觉得两人这么搞像是训话,便找了事情做。“是。”
“墨珣,你今年八岁了。”赵泽林一边在星位上摆子,一边对墨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