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挑眉,“自是与你的一样。”
林醉闻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觉得墨珣是在报刚才自己骗他的仇,忙开口说道:“我的愿望是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嗯,我也是。”墨珣并不意外会从林醉嘴里听到这两个词,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大家应当都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素安被人忽略在了一旁,此时手里捧河灯,也跟着开口道。
林醉又笑了起来,这才扭头去看素安,与素安又说了两句之后,林醉才顺着台阶往下走,蹲在河边轻轻地将这河灯放了出去。
其实有钱人家里放河灯,主人一般不经手,都是交由小厮去放,而那些少爷主子就站在边上看。毕竟河灯嘛,也就长那样儿,只有当它变成成千上万的并聚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好看。能一直飘到视线尽头的河灯很少,只有那么三三两两,在浓烈的夜色之中便显得尤为珍贵。
放完了河灯,林醉便退回离河道远些的安全位置驻足观看起来。
离岸近的地方,河灯遍布。荷花造型的河灯在整条河上盛放起来,有些形单影只,有些连成一片,这就蜿蜒着延伸到了遥远的地方。
“真好看!”素安也将河灯放到水面上,之后又跟到林醉身边,指着水面上的星星点点说道。
林醉点头,“是好看。”
远方飘远的河灯如繁星点点,在这微冷的天气里给人以温暖。林醉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心境愈渐平和起来。
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墨珣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今年祥元花灯的灯谜——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
“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听起来是比刚才的“五谷丰登,人寿年丰,国泰民安”容易,但是大基数的变动自是不如小基数来得明显的。
生死有命,墨珣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管得了,还能管到林家人的生死不成?
正如这河灯一般,从手中离开的那一刻,它就不再属于你了,而让你再去找,同样也找不到了。有些事啊,就算人为再怎么去干涉,最终的结果还是改变不了的。
“墨公子?”林醉见到墨珣放完河灯之后,明显心情低落了不少,以为他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墨珣反而以为林醉是有话要同自己讲,视线便也落到了林醉身上。
“多谢墨公子赠灯。”
“哦。”墨珣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你不是也送了个花灯给素安?”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呃……林醉被墨珣问得真的答不上来,这就沉默了下来。
伦素华一边看河灯,一边在听着墨珣与林醉的对话,心中对墨珣的话自是十分认同:花灯就是这样,一年不也就那么几个节日才能拿出来用?平日里若是晚上要出门,那打个灯笼不就完了。平白提了个花灯,保不齐还会被别人认为脑子有问题。
而就伦素华对京城里头这些有钱人的了解,去年用过的花灯,今年便不会再拿出来重复使用了。所以祥元花灯对于怀阳人来说,也就是图个名头以及稀奇好看罢了。
“没有”的时候想要,“有了”以后顶多玩个一天也就束之高阁了。
伦素华平日里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此时他们几个站在这里看河灯倒是有些无聊了。伦素华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放河灯的大都是些哥儿,便想着要不自个儿回画舫去同父亲吃茶算了。
虽然一开始是伦素安嚷嚷着说要过来看河灯,但此时放完了河灯,又站在河边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就已经有些迷迷瞪瞪的了。
“素安好像困了。”林醉见伦素安站得有些摇摇晃晃,忙伸手去扶,顺带出言提醒墨珣与伦素华。
墨珣看素安听到林醉的话之后忙强打起精神来说:“没有,我还不困。”
“天色是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墨珣看了素安一眼,这便冲林醉点点头。
伦素华忙附议,“林公子家人怕是也等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伦素安确实困了,只是不想搅了哥哥们的雅兴,此时听两个哥哥这么说,就知道他们也是想回府,便也不再强装,只遮着嘴小声地打起呵欠来。
墨珣他们这才去寻水榭旁的越国公等人,唐欢遥一见素安不停地“点头”的样子,赶紧将他从林醉身边带了过来。“素安这孩子平时睡得早,今晚估计是玩得高兴了,困意上头。”
林醉听到唐欢遥冲自己解释,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伦小少爷很乖。”
赵泽林本也觉得时辰不早,刚打算使人去唤墨珣他们,正巧见他们回来,便要打道回府。
“珣儿送醉哥儿回去吧。”赵泽林看了看林醉,开口同墨珣说。
“是。”墨珣这便点头。
赵泽林的安排他能理解,总不能让越国公他们这一大堆人送林醉回家之后再回越国公府吧?林醉不过一介白身,用不了这么大的场面。而此时不过是赵泽林见他一个哥儿带了两个小厮,担心他不安全罢了。
“这……就不劳烦墨公子了。”林醉忙推辞。
“欸。”赵泽林略微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林醉这才点头应了。
待林醉拜别越国公等人之后,墨珣才带了个护卫将他送至林府门口。而林府大门一开,墨珣见林醉已经进去便同护卫转身离开了。
林醉今日回得有些晚了,不过是过节,家里除了几个弟弟之外,其他人都还没睡。程雨榛刚把林酌哄睡了,自己也出来同郡君用些元宵,便听到下人说大少爷回府了。
“正好,喊醉哥儿进来,让他吃两个元宵再去睡。”昌平郡君闻言,立刻让下人去请林醉进来。
林醉进了屋之后,便让昌平郡君招到身边,“今日如何?外头热闹吧?”
“热闹,与往年差不多。”林醉家里自小就不大拘着他,还允了他一个人上广平府。而像京里这种大大小小的节日自不必说,从来都是让他去玩的。
林醉刚坐下,下人便给林醉不多不少正盛了两粒元宵端了上来。
昌平郡君本身也不多吃,只是沾沾喜气,这才继续问道:“怎么今日回来得晚了?”
墨珣所赠的那个八方宫灯自打在河边交给洛池之后,便一直由洛池提着。此时回府,洛池也就直接回林醉居所去了,只有林醉一人进花厅同爷爷和爹爹说话。“今晚去看了舞龙灯,又放了河灯,这才迟了。”
昌平郡君闻言便点头,“去瞧过‘祥元花灯’了没?”昌平郡君上了年纪之后便不爱与那些个年轻人上街挤了,不过偶尔会问问林醉“祥元花灯”的灯谜,图个乐子,随意猜猜罢了。
林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问过墨珣,便只得实话实说,“孙儿去到摊子上的时候,花灯已经让人猜走了。”
“这么快?”
不止昌平郡君,连程雨榛都纳了闷儿了,“知道是谁猜走了吗?”
林醉一时有些迟疑,毕竟他能觉察到上回郡君生辰宴上,爹爹对国公夫人和伦孺人的态度不甚热络,就是十分勉强地维持住了面上的客套罢了。
程雨榛见林醉不答,以为他是不知情。毕竟刚才林醉说自己到的时候,花灯已经不在了。
昌平郡君与程雨榛不一样,他见林醉面上欲言又止,脑子一转,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墨珣?”
“是。”林醉这才点头。
昌平郡君立刻笑了起来,随手拍了拍程雨榛的手,“不错,不错。”
“怎么……”程雨榛看了昌平郡君一眼,只觉得这墨珣未免太过了些。
昌平郡君一眼就看出了程雨榛心中所想,“是个聪明孩子。”
程雨榛颔首,昌平郡君所言,他确实也无法否认。“是。”
林醉有些担心郡君会接着往下细问,却不曾想,郡君只是让他快些将元宵吃完,好回去休息。林醉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洛涧起先问过林醉,若是夫人问起这宫灯来历该如何交代,岂料夫人没问,郡君倒是先唤了人过去问了昨儿个上元节,林醉出去外头做何玩乐。
之所以喊洛涧而不叫洛池,是因为林醉身边的这两个小厮里头,洛池嘴巴严实,洛涧有些小聪明但胆子小。正经遇上事儿的时候,洛涧脑子转不过弯来,只会实话实说,而洛池便会避重就轻,是以问话还是问洛涧更轻松。
洛涧得了林醉的准话,自是一五一十地将他们在祥元花灯摊子前头遇上越国公一家的事告知了昌平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