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气不过!
林醉只说到他与吕青庭起争执,并没有向马公公额外告吕青庭的状。连吕青庭在宫外是如何为人处事,又是如何白眼狼的事也都没说。
吕青庭把林醉说的话听完了,倒也暗自松了口气,只以为林醉还顾虑他们表兄弟的情分,没有将话说得太难听。
林醉其实是有自己的考量:他既想凭着这事儿,将这事闹大了好被撂牌子,那就不能把吕青庭说得太过不堪。否则这马公公一听,万一觉得这整件事全是吕青庭的过错,只简单地罚自己一罚,就又把自己留在宫里,那可咋整?
林醉思前想后,不如就这样,把自己也说得凶悍一些,胡搅蛮缠一些。反正他扇吕青庭巴掌的事,很多人都瞧见了,而且吕青庭现在脸上那个巴掌印还在那呢。
马公公听完了林醉的话之后,这就又重新打量起吕青庭来。
这事儿是由吕青庭挑起的,而在家人子入住咸福宫的这半个月时间内,本就是要考察各位家人子的品性才学,吕青庭这般行径如何也不能留在宫中了。加之吕青庭的应选身份本就牵强,虽说是嫡子,但他父亲曾为皇上所不喜却是事实……
在马公公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吕青庭已经从刚开始的惴惴不安,演变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事已至此,最坏也不过就是把他送出宫罢了。
林醉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奏效,马公公这么一沉默,他就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把自己的行为说得再彪悍一些,脾气再暴躁一点儿……
马公公打量完了吕青庭之后,又开始看向林醉。其实整件事归根究底,也不是林醉的错,但是林醉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想到这里,马公公便看向程家两兄弟,问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程靖蓝与程靖祎见马公公开始问他们了,对视一眼之后,便由当哥哥的程靖蓝上前回话。他们俩本来也就碍于亲戚情分上前拉架罢了,若林醉与吕青庭与他们没有亲缘关系,他们恐怕也会像其他家人子一样躲在一旁看热闹。
刚才吕青庭复述的时候并没有把程靖蓝已经许了人家的事又说一次,程靖蓝自己自然也不会提,大家这就将此时心照不宣地将那事儿略过了。
马公公听完之后便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将对他们的处置说出来,反而是侧过了头对着管事内监说了句,“此事我还需得与齐公公商议一下。”因为皇上让他与齐公公一同负责,那么将家人子撂牌子的事便也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虽然吕青庭被赶出宫这件事已成定局,但林醉……还得容他与齐公公商议一下。“现在先把这两个家人子分开关起来吧。”当务之急是把这俩刺头先分开来,别他们那边还没商量出处置方案,这边又打上了。
马公公想着,忽然觉得这林醉的脾气也不小,跟吕青庭斗得连发髻都歪了……
因为林醉一直表现得很明事理,再加上今天的事就明眼人来看都知道今天的事,错不在他,所以最终也是由宫人将吕青庭带到别的屋子去关着。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林醉以后的时候,林醉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看到吕青庭那副样子,他其实真的挺怕的。
吕青庭没有顾虑,所以他敢像刚才那样在宫里闹起来。但林醉需要顾虑的事太多了,除了担心自己会影响到一起进宫选秀的程家表兄弟之外,还担心会影响到林家的名声。
而且,吕青庭到了后来已经失去理智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怎么敢奢望他能够考虑到别人?
林醉此时在得了空,便开始在这间屋子里随意看看。刚才宫人随意把他们关了进来,现在一看,这里似乎是其他家人子们居住的屋子了。林醉闲来无事,这便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下,忽而瞥见摆在窗边的镜子,这才惊觉自己的头发已经松松垮垮的了。
刚才他跟吕青庭闹得厉害,自然也就没去注意自己的妆容,现下瞧见了,反倒觉得有些难为情。趁着屋里没人,林醉就着梳妆镜把头发重新收拾了一遍。若是待会儿便要通知他出宫,他也不至于太难看。打扮得整整齐齐出宫和蓬头垢面出宫,那可是两回事。
吕青庭的情绪与林醉完全不同,他独处一室之后便开始反复思量起自己刚才的行为,而后又禁不住懊恼起来。可是不知怎么,他只要瞧见了林醉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可能是自小林醉就备受宠爱,祖父和爷爷对他疼爱有加,父亲和爹爹也是……
因为两人只是就近被关进了屋里,为了避免影响到其他家人子,马公公从咸福宫出去之后便直接寻了齐公公,将刚才的情况告知他。齐公公与马公公同在宣和帝跟前伺候,两人虽然暗地里较劲,但面上还是维持得十分友好。虽然宣和帝让他们俩一同负责选秀,但齐公公听完了马公公的话,再加上还有别的内监从旁佐证,他便直言道:“这等事由马公公自行决定就行了。”
齐公公这话说得好听,完全不揽事儿。其实是因为吕青庭和林醉两人刚才发生的事已经全都被内监们记录下来,而后来两人被关起来之后竟还不知反省,又闹了一场。再听两人口述,那就是证据确凿,没什么可说的,无论马公公怎么判都行,只要不被人翻出记录、挑出毛病就成。
马公公听完了齐公公的话之后又推说了两句,这才张口道:“那由我来做决定了。”
齐公公自然连连点头。
他俩说好了一人负责一天,遇上大事再共同商议。而今天轮到马公公负责,齐公公当然能避则避。宣和帝近几年性子愈发奇怪,头风症也越来越严重了。两人虽然在宣和帝跟前伺候多年,但这两年却也愈发拿不准宣和帝的脾气,只得谨小慎微夹起尾巴来做人。所以齐公公也不愿揽事儿,只推给马公公自己办了。
马公公回去之后,又命人将今日之事的记录整理起来,仔细查阅之余便又想起之前越国公对自己提到过自己的干孙子墨珣定了一门亲,再结合今日吕青庭所言,那说的就是林醉无疑了……
马公公对于如何处置吕青庭自然是没有疑惑,但却对林醉的去留有些迟疑。左思右想之后,他反倒是觉得自己不如就卖了越国公这个好。
于是林醉与吕青庭便在选秀的第二轮被一同撂了牌子,由户部派人通知其家属,到神武门处领人了。
从告知林醉与吕青庭二人出宫,到家中派人来领,左不过一天的时间。而自从得了出宫的准信之后,林醉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因为担心这一天之内会出现什么变故,林醉这就只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哪里都不去了。
程家四个兄弟在林醉被放出来之后便集体过来看他,其实也就是宽慰他两句罢了。但林醉本就不愿进宫,此时自然心情不错,完全用不着别人安慰。但他现在还在宫中,自是不敢喜形于色。万一被有心人察觉,反倒不美。
来接林醉回家的是林风琅,而家里自打接到了户部的通知之后便担忧得不行,总担心林醉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现在见到林醉全须全尾地从宫里出来,当下松了口气。不过鉴于林醉刚从宫里出来,林风琅也不好直接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说了句,“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洛池也跟过来了,见到林醉确是十分激动。他只几天没见到大少爷,就觉得日子格外漫长了。等到林醉和林风琅见了面之后,洛池这才上前伺候,要将林醉扶上马车。
回府之后,昌平郡君见着了人,连着喊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这就把林醉拉到跟前来仔细相看起来。
伦沄岚听完了赵泽林的解释之后,只觉得还有些疑虑。畅贵君属意林醉的事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林醉明明与吕青庭是表兄弟,程雨榛也待吕青庭不薄,吕青庭怎么就……
墨珣倒是一边听赵泽林的话,一边点头。心中暗道:这才是吕青庭的作派。
吕青庭要是哪天没整出幺蛾子,墨珣才该怪道呢。
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墨珣还是把自己曾经见过几次吕青庭发生的事也都跟伦沄岚说了。不管伦沄岚能不能理解,在墨珣看来吕青庭不过自作自受罢了。不过吕青庭这次也算为他办了件好事,至少把林醉给他从宫里弄出来了……
墨珣决定,下一次见到吕青庭的时候他就不开嘲讽了。当然,仅限下次,下下次就不作数了。
“那……‘不好生养’又是怎么说呢?”伦沄岚的重点自然是在这里,墨珣娶林醉是来当正夫的,林醉如果……子嗣艰难,那可就难办了。正夫生不出嫡子来,总不至于让侧夫生吧?那可全是庶子啊!搁到哪家去都不行啊!
赵泽林也觉得奇怪,又看了越国公一眼。而越国公则摇了摇头,“我在宫里寻了马公公来问,倒是没听说有这茬,想来不过是谣传。”这样说完,越国公又跟伦沄岚解释了一番家人子进宫之后的头几天就会有御医进行诊脉,如果身体真有问题,那头几天就会被送出宫了,也不会等到后来。
不过传言总不好空穴来风,越国公便也把这事儿记下了,回头他再上找个机会寻伦沄岳来问上一问。而赵泽林则想着自己明日与伦沄岚要一同到林府与林家人商议婚期,倒不如就试着探探昌平郡君的口风。
伦沄岚虽然听了赵泽林与越国公的解释,但却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他与墨珣有整整三年的时间不在京里,对于京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了。
赵泽林看伦沄岚眉头紧锁,知道他心结未解,这便又对他从头说起了吕家的事。
等到他们谈论完,已经是亥时过一刻了。伦沄岚一看时辰,立刻对越国公与赵泽林致歉,说是自己多有叨扰,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赵泽林直摆手,只觉得伦沄岚若是能自己想通那便不枉今晚这番促膝长谈了。林醉将来嫁进来,那便是要与伦沄岚朝夕相处的,若是伦沄岚心结尚存,怕是谁的日子都过不舒坦。
伦沄岚带着墨珣这就起身告辞,而在回馥兰院的路上,墨珣心里便在想:其实他与林醉早已定了亲,而他这次回乡守孝三年,林醉满打满算也等了他两年之久……那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娶林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