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此事,几个寺丞心里也有了底——知道墨珣不好招惹,便也不再瞎折腾了。
反正墨珣没来之前,是个什么样儿,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处呗。
六个寺丞,五个签了一样,最后案子也是这么过去,犯不着再到墨珣面前说事,惹人厌烦。
墨珣日日在大理寺当值,自然知道身处同一个堂屋的五位同僚的态度变化。只不过,这些人不来给自己添麻烦,墨珣也就不予理会了。
然而……因为穆孺其的事,倒让墨珣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他本来是不计较官位的,反正许多读书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奋斗个官职罢了。
无论是个什么官,只要是官就行。
当初,墨珣也是这么想。
可经了穆孺其那么一闹,他忽然意识到,既然要当官,那就需得当个大官,当个旁人撼动不了的官。否则,今日能有个穆孺其,有个年太尉;明日或许还能有个陈孺其,有个王太尉……
他不想再让林醉以身犯险,那么,既要容下林醉的恣意妄为,就需得墨珣自己有能耐。
在大周这样的坏境下,哥儿本身就有诸多束缚,要让林醉自己出头,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做到的。
一个哥儿,就算再厉害、再有能耐,最后别人也只会看他的夫君如何。
墨珣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点,才发现一味地避让,躲在越国公的羽翼之下并没有任何作用。
越国公年事已高,日后致仕或是亡故,墨珣便再无人护着了。
没人护着墨珣,那墨珣自然就护不住林醉。
哪怕赵泽林再有能耐又如何?一品诰命又如何?上不得朝堂,又经不了事务……
说到底,还是得墨珣自己有能耐才行。
日后,别人或许会看在越国公的薄面上,稍稍照拂墨珣一二,但这个薄面能撑多久,有谁知道呢?
就算照拂一二,可这个“照拂”却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如果两人之间有了利益冲突,那么很轻易的,墨珣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墨珣便将自己以前的那些顾虑抛诸脑后了。
越国公想当孤臣,并不代表着墨珣也要当孤臣。
自从墨珣知道了林醺服用的丹药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说不准宣和帝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毙,那样一来,被寄放在越国公手中的密旨就是一个关键的因素。
按照墨珣之前对宣和帝的推敲,知道他一直都想当一个长长久久的皇帝,并不想立太子。但密旨里头,不可能什么都不写。只是除了宣和帝之外,没人知道密旨里写的是谁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还大剌剌站位的朝臣们纷纷将头都缩了回来。
哪怕之前已经暴露,现在却仍是安安分分地低头效忠宣和帝的。
墨珣虽不急着站位,但却也急需拿出一定的成绩来。
不然的话,宣和帝一旦驾崩,新皇登基,自然是重用那些原先就附庸自己的臣子,断然不会接受一个中途凑过来的墨珣。
他需得坐到一个无可取代的位置,或是做到一个无可取代的程度,这样才能在云谲波诡的朝堂之中活下来。
再者说了,像穆孺其那样的人,按律就该死刑,却因为他是年太尉的亲戚反而从轻发落……
莫说墨珣眼里不揉沙子,就算他真能揉,那也绝不揉给这种作奸犯科的人。
也就是墨珣地位低,越国公又不愿招惹年太尉。要是墨珣自己当到了三公,那也就犯不着顾虑这么多了。
若说起越国公当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越国公虽然并未追随宣和帝,但当时捧宣和帝上位的钱丞相和其他的一干人等,却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支持宣和帝的。
换句话说,当时的那一批满朝文武,几乎是没有支持宣和帝的。
所以,越国公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位及权臣。
若是当初一大帮子人都看好了宣和帝能即位,为宣和帝出谋划策又帮他铲除异己……那说句实在话,今日的朝堂之中,不会再有越国公的身影。而越国公当日丁忧,就不会再有起复的机会了。
墨珣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的事并没有瞒着越国公,甚至还主动跟越国公商讨起来。
越国公稳坐御史台,知道朝臣的政绩考核,也知道墨珣上一回的考核不过是沾光“使臣”的光。如果真要算,那墨珣在翰林院当值不过区区三年,期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业绩,再加上他身上还有个“不孝”的名声,不说“升官”了,就说“调动”都是有些难的。
越国公琢磨了一下墨珣的话,心道:墨珣是年轻气盛,自是要闯出一番成绩来。若叫他靠着自己这么守拙,他怕是不愿。
两人之前已经讨论过几次了,当时越国公因为担心墨珣会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之中,便让他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现在看来,墨珣嘴上是应了,心里还是不舒坦。
墨珣一看越国公的表情便猜测,他怕是想岔了。
如此一来,墨珣不得不仔细跟越国公分析了一下情况。
首先要提及的便是宣和帝的身体状况。
越国公是亲眼见到了林醺发病起来的样子,而宣和帝服药时间比林醺长,任他们谁都不知道宣和帝此时用药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每日需服用多少丹药。“宣和帝会突然暴毙”这件事,并不是墨珣无的放矢。
只是越国公还是十分谨慎地让墨珣避开了这个话题。
虽然越国公府里的下人大都是签了死契,但侍卫却领的是俸禄,万一墨珣的话被传了出去,到时候就不是墨珣一个人遭殃了。
墨珣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侦查过周围了,知道周遭没人偷听,但却并未跟越国公言明,只是点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