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冰地迸裂,须发倒舞,科汗淮收势不住,顿时连同那“龙水刀”旋身拔起,一齐往气旋中心冲去。
“八极大法!”群雄大骇,陆吾等人更是惊呼失声,天吴终于使出了这天下第一妖法。
单狐城中,他便曾出此怪招,险些将石夷真元尽数吞夺。此刻两人相距更近,科汗淮又已倾尽全力,想要收势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嘭嘭”连声,水浪喷涌,沿着那气旋四周剧烈冲天甩射,科汗淮右臂齐肩没入,半身悬空,绚光滚滚,只觉呼吸窒堵,周身真气随着那水龙狂流,滔滔泻入天吴丹田,惊骇之意一闪而过,蓦地凝神聚念,意如日月高悬。
天吴哈哈狂笑,霓光怒爆,那涡旋气流越来越猛,四周冰石翻滚,接连不断地拔地破空,螺旋冲来,百丈外的十几个龙族将士被那狂风所卷,亦踉跄前跌,若不是被后方群雄及时拽住,亦随之腾空卷入其中。
蚩尤惊怒交迸,待要冲上前去解困,却被晏紫苏紧紧拉住,低声道:“呆子,五帝比剑,生死自负。若有旁人干涉,不但被救的一方完败,解救的人也从此被逐出五族,永不能返回大荒。你放心,真到紧要关头,西陵公主和西王母自会设法相救。”
他转头望去,西王母脸色惨白,双拳紧攥,象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此时此刻,竟连这素来镇定睿智的大荒第一圣女也似束手无策。而纤纤站在数丈外,满脸忧骇,咬唇不语,更是六神无主。
蚩尤蓦一咬牙,挣脱晏紫苏,喝道:“科大侠对我恩重如山,见死不救?我本就是五族弃民,大不了带着苗民再回荒外便是!”
正欲冲身上前,忽听“轰”地一声,科汗淮竟陡然挥出左掌,气刀结结实实地怒撞在天吴虎身左肋。
天吴吃痛狂吼,涡旋陡消,四只虎爪雷霆猛拍而下,重重地扫在他肩头,登时将他打得飞旋怒转,鲜血狂喷,一头撞飞到数十丈外。
气刀既消,水龙狂舞,倏然冲天消敛,远处云层滚滚,水柱应声坍塌,直落天池。奇变陡生,众人哗然惊呼,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科汗淮又何以能在真气汹汹外泻、周身动弹不得的情形下,突然聚气左掌,反攻脱身?
惟有白帝、应龙、祝融隐隐猜出大概。科汗淮自创潮汐流,能随意变换经脉路线,方才生死关头,必是集聚意念,骤然改变经络,将真气送入左手,趁着天吴不备,攻袭其兽身空门。
可惜真气冲泻不止,刹那间所能外调的终究不多,否则这一掌劈出,谁胜谁负,可真难预料了。
天吴狂怒暴吼,蓦地腾空飞跃,八尾飞甩,八爪齐扬,朝着侧卧在地的科汗淮猛扑而去。
蚩尤怒道:“滚你奶奶的紫菜鱼皮!”破空冲起,苗刀狂飙电舞,凌空怒斩,“嘭!”斜地里撞中他的虎爪,登时将他硬生生朝北推移了数丈,其虎尾气浪堪堪擦着科汗淮扫过,劈砸在冰地上,登时掀炸起一个丈余宽的深坑。
几在同时,白帝高声道:“胜负已分,水伯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影飞闪,与烈炎、六侯爷等人齐齐掠出,抄身抱起科汗淮,飞回阵中。龙族群雄惊魂少定,纷纷破口大骂。
眼见科汗淮伤势虽重,却并无性命之虞,西王母如释重负,狂风吹来,背上一阵飕飕凉意,这才发觉周身已被冷汗浸透,直如虚脱了一般。这一场生死激战,竟比她亲身所历还要紧张恐惧。
龙牙侯正直侠义,在水族中亦颇有人望,适才见他竟能以“断浪气旋斩”遥遥御使“龙水刀”,更使得水族群雄心折敬服,是以天吴虽然将其击败,水族阵中也只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欢呼与掌声。
白帝道:“这一战是水伯胜了。五帝比剑,惟有最强者才能登临神帝之位。龙族已败,还有哪一族的帝尊愿向水伯挑战?”
话音未落,蚩尤斜握苗刀,昂然傲立,冷冷道:“苗帝乔蚩尤,与天吴老贼势不两立。今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众人哗然,精神大振。
这两人一个苦修数十年,终得八极之身,一个因缘际会,窥悟三天子心法,彼此之间偏偏又是夙仇死恨,这一场大战,可谓针尖对麦芒,亦是群雄此次至为关注的比剑对决。
天吴哈哈大笑,绚光闪耀,倏然还复人形,环顾众人,一字字道:“今日天下英雄毕集,正好为我二人作个明证。乔蚩尤若打败我,蜃楼城连同本真丹,完壁奉上,天吴项上这八颗头颅更随时候取;他若被我打败,就得交出三天子心法,永世为奴。”
群雄哄然,晏紫苏心中更是嗵嗵狂跳,紧张得几欲窒息。适才目睹天吴的狂暴凶威,后悔之意更是越来越甚,但她知道,此时无论自己如何劝说,蚩尤也绝不会再罢手了。生死胜败,只能交与上天定夺。
蓦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平复心情,心中却是一阵如割的恐惧酸楚,泪水莫名涌上眼眶。
她从不相信神魔,只相信自己。但此时,默立苍穹之下、人群之中,竟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害怕与敬畏,低头合掌,凝神在心中默默地诵祷了几遍:“上苍,只要你能保得他平安,让我们白头到头,就算是永生永世得不到本真丹,就算我死后魂魄烟消云散,我也心甘情愿。”
忽听“轰”地一声,她周身一颤,众人惊呼迭起,呐喊如潮,对战已经开始。屏住呼吸,徐徐睁开双眼,却看见喧沸的人海中,纤纤正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眼波中说不清是悲怜、痛楚,还是凄伤。
晏紫苏心中倏然抽紧,觉得那眼神好生熟悉!
还不等细想,又听“轰轰”连声,众人齐声惊呼,她急忙转头望去,但见半空中人影交错,碧光纵横,与绚光刀浪接连相撞,势如奔雷,激窜起眩目无比的霞光气浪,合着四周的呐喊呼喝声,当真如流星撞地,山岳崩倾。
她心中突突剧跳,顿时将纤纤抛在了脑后,一边屏息观望,一边不住地默默祷告,将五族四海的神灵尽数请遍。
五族群雄中不少都曾见过蚩尤打斗,其中更有不少与他直接动过手,素知他真气狂猛霸烈,生生不息,刀势大开大合,相化无已,乃是至为纯正的“长生神木刀诀”,但今日再见,眼前一亮,俱是说不出的震撼讶异。
他每一刀劈出,分明还是神木刀法,但往往又似是而非,仿佛暗藏了各族武学的数十种变化,时而刚正凌厉如金族,时而狂霸凶猛如火族,时而又圆转变幻如水族……其境界之深远莫测,比之从前,竟似已判若两人。
却不知蚩尤修行《五行谱》亦有五年之久,虽不象拓拔野身具五德,尽悟五行之妙,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融合了其他各族不少绝学,只是转圜之间尚不能恣意随心,总象是隔了一层。
自修得“三天子心法”后,触类旁通,加之按时辰变化修奇经八脉,随日月之光炼阴阳两炁,不知不觉中又尽悟八穴真气循环融合之法。虽非五德之身,体内却吸纳了极为磅礴强沛的五行真气,一旦掌握了随心变换五行真气的奥妙,其威力之强猛,自远非当日可比。
局外人再如何惊讶,都及不上天吴,激斗不过数十合,他心中之震骇已远远超过适才与科汗淮的对决。这小子所学博杂倒也罢了,最为古怪的,是他体内真气的循行变化。
天吴虽已修得八极之身,可以强行吸纳他人真元,但此法最为艰难的,并不在如何吞纳真气,而在于如何“消化”与调用。吞吸的五属真气蕴藏在气海与奇经八脉中,所能真正“吸收”,化为己用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他的不消数日,便会慢慢逸失殆尽。
换了旁人,不是五德之身,若想同时调转两种以上的真气,势必相克相冲,自伤经脉,他苦修多年,亦仅能同时并举两属真气。而蚩尤却能在五行之间穿梭回转,随心如意,更奇妙的是,其阴维脉此刻竟似乎正随着真气走向,在不断地细微变化,自行调整!
倘若能夺得三天子心法,洞悉此中奥秘,纵然神农重生,伏羲再世,自己又有何惧!一念及此,天吴更是心焚如火,聚气全力猛攻,恨不能立时勒住蚩尤的脖子,逼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将出来。
绚光爆卷,气浪迸飞,蚩尤连接了数十刀,虎口微微酥麻,嘴角冷笑,忖道:“当日金神与这厮相斗时,攻的便是他左肋,适才科大侠攻的又是他的左肋,可见他空门漏洞,便在此处。”想起那日与延维之战,心中一动,已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