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末世之微光 容十 5092 字 11个月前

吞噬者再一次证明失去控制的人体恐怖的力量,也同时证明了此长彼消智力的严重退化。后备队员的身体竖向卡在颜槿她们融出的破洞中,身着软甲的身躯伟岸壮实,脖颈以下部位牢牢堵在破口上,成为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塞子。吞噬者们甚至不懂拉扯障碍物,拼命向一臂外的食物接近,反而用尸体将破口越堵越紧。

人墙前移,重心转移至颜槿面前这一侧列车壁,后方的破口再无阻碍,开始修复。

颜槿与陈昊不敢妄动,列车道里的吞噬者太多,后方破口巨大,他们的任意一个动作都可能会引起吞噬者的移动,导致液态玻璃的修复付诸东流。

两人犹如两只遭遇大敌的负鼠,竭尽全力地装死,期望能够逃过一劫。

内勾的獠牙不断弹出又收回口腔,不受控制的涎水涂在玻璃上,再被各式各样紧贴玻璃的面孔抹开。它们不知何为恶心,不知何为道义,不懂后退,不懂策略,没有思想,只受本能的食欲支配,可以吞食曾经同为人类的生者,可以踩踏在现今同类的身躯上,漠不关心。

颜槿脑中莫名想起四个字:行尸走肉。

不外如是。

时间在嘶吼与僵持中流逝,而列车壁的伤口也终究愈合如初。

颜槿和陈昊支起酸软发颤的双腿,分开站立,避免这一侧的列车壁重蹈覆辙。

吞噬者分为两堆,各自追逐属意的食物,原来的破口处空空荡荡,只余下那个头颅低垂的后备军人。

它被合金丝与液态玻璃牢牢地焊在管道壁上,已成为列车管道壁的一部分。

站台大厅里的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终于消停,车道两侧转为绿灯,真空系统开始运作。

抢夺来的激光武器环扣锁已经卡在颜槿的手肘上,她细长有力的手指虚握住三个凸起所在,身体的颤抖带动手指,手指在触碰到凸起时又似被烫到,倏然弹开。

颜槿的下唇被咬得发白,她的目光迷离,闪烁着犹豫的痛苦。

陈昊魂不守舍地靠在柱体上,低声说:“颜槿,我们不能这样。”

彻底封闭的列车管中浮起肉眼可见的水雾,其中的吞噬者们动作明显放缓,裸露在外的肌肤出现肿胀,泛起极淡的青紫。

这就是人体暴露在真空状态下的结果,但还不是最终结果。

放过与旁观,上百人的死亡与自己的生命,律法与自私,一道接一道的选择题,在短短的时间内砸向两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性命攸关时的举措,只有在尘埃落定后才能顾及到后果。

陈昊:“我毕竟……已经杀了一个人……不能一错再错。”

颜槿:“你觉得它们——还算人类吗?”

陈昊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颜槿的目光被牵引般又移向列车道,雾气迷蒙中,一丝红从一名女性吞噬者的眼球部位飘出,又沦为浅粉色的雾气,彻底融入周遭的乳白。

颜槿的心重重一跳,瞬间有用激光武器破开列车管的冲动。

但理智又迅速压下冲动,她痛苦地闭眼,喉中溢出一声呜咽。

她很清楚,一旦破开列车管,她与陈昊前功尽弃,不但可能把命留在这里,更会放任这些吞噬者伤害感染更多的人。

但这就是他们成为上百人的刽子手的理由吗?

颜槿走近列车壁,空余的手掌轻轻抚上冰冷的玻璃。

内里最靠近的三四个吞噬者猛然挣动,以近似慢镜头的动作移动,但看得出它们的目标依然是颜槿。

颜槿知道它们现在的力气微不足道,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吞噬者吐出肿胀变形、口涎沸腾的舌尖,拼命舔舐玻璃壁。

就算在生死存亡之际,它们心心念念的还是食物,或者说,它们已经没有生死之别。

普通人类在真空状态中意识只能维持10秒左右,30至40秒后窒息死亡,而列车管中的吞噬者在管道真空监测达标两分钟后,依然活着。

是的,“活着”。

“陈昊,对不起,我做不到。”颜槿垂下眼眸,面色恢复漠然。在吞噬者扑向她的瞬间,她突然间就做出了决定,“学校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把武器是我唯一的凭仗,我不能给你,抱歉。”

而且一旦它们出来,势必会再伤害别人。

如果必须要二选其一,她选择活着的正常人类。

不等陈昊反应,颜槿决绝地转身就走,不给陈昊劝说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陈昊:“……”

站台外,夜已至。

从灯火通明的站台大厅走向月光朦胧的外间,是从光明步向黑暗的过程。

颜槿能感到光明从头顶被抛在身后,前路夜色笼罩,模糊不清。

但有个人在路的尽头,等着她。

普罗大学的校门前,飞鸽雕像上的幸存者正七手八脚地相互帮忙,颤颤巍巍地从上往下爬。

平和的生活环境以及社会环境对力量潜意识的鄙夷,让这些体力和平衡力匮乏的幸存者下行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仿佛一群初生的树熊崽子,笨手笨脚得不忍目睹。

不过当颜槿的身影出现在斜坡末端时,他们竟然一改先前的笨拙,倏然窜回雕像中段,身手敏捷得与上一秒判若两人。

颜槿总算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吞噬者群中逃过一劫的了。

幸存者共计十一人,八男三女。实际上,最初的幸存者远不止这个数字,只是其余人等,不是倒戈进入吞噬者的队伍,就是成为路上零散的白骨。

“你是说,学校里有国民护卫队在维持秩序?”

颜槿打量校园前的满地狼藉,实在很难把这里与秩序井然的金斯特中心联系起来。何况在政府的通报里,也没有提及这里建立了安全点。

“是……是的。”答话的矮胖男性名叫詹向成,长得圆头圆脑,颇为喜庆,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普罗大学后勤人员,“那个,颜槿对吗?你也知道普罗大学的重要性,所以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国民护卫队就派来了一个大队,保护学校的安全。”

提及自己工作的地点,形容狼狈的男人神情不自禁地现出一丝得色:“当时护卫队清理了站台和校园门口,让我们和他们一路营救的幸存者在站台等候消息——”

话说到这,男人猛然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干幸存者对于那段不愿回首的恐怖回忆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但颜槿能够想象,普通民众将国民护卫队视为救世主,见到护卫队前来,理所应当地放下心,认为一切很快就会平息。

在事故初始时,谁都没有想到病毒会经由伤口感染,更不会想到事态会迅速恶化到现在的程度。

不过再去追溯过去已经没有意义,颜槿更多关注的是学校里的情况。

国民护卫队以十人为一小队,一个大队是百人,一下出动百人大队,在和平时期已经是罕有的重视。

但是普罗大学里的师生和工作人员合计下来有上万人,遭受病毒感染的具体数量不明,从政府通报绝口不提普罗大学这点看来,里面恐怕不容乐观。

颜槿捏紧鼻梁,不抱希望地问詹向成:“你知道护卫队的行动方案吗?”

詹向成一脸茫然:“他们怎么会告诉我?”

颜槿:“……”

“下个星期是普罗大学的大考周,事情开始发生时是在上午,学校规定所有学生必须留在教学室里复习。国民护卫队要救援肯定选择人群最密集的地点,他们的行动路线应该是从校门进入后,直接前往教楼一至十栋,也就是学校的东侧。”

微沉的男音突兀地插入,颜槿微惊,随即认出是陈昊的声音、

陈昊不远不近地站在广场边缘,与颜槿对视半刻,才低声道:“颜槿,我明白你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只是……一下子还不能接受。我很抱歉。”

颜槿默然半晌,她又何尝能接受?自幼及长耳濡目染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便她时常对某些条框嗤之以鼻,但大是大非总是刻入了骨子里的。

但是不接受又如何?

“你没有必要道歉,你可以留在外面,告诉我你朋友的名字和位置,我会尽我所能带他出来。”

陈昊:“我们是同伴,而且我不会让一个女孩孤身进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