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署与研究所不过一墙之隔,这边的情景却远比研究所混乱凄惨得多。
颜槿一行人在前线来回奔波,从穹顶关闭后几乎就再没踏足医疗署一步,现今再到来,却惊讶地发现宛如进到了另一个世界。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残酷的生活和卫生环境,关闭穹顶的恶果至此显现得淋漓尽致。病人无所不在,广场上临时建造的病房里塞得层层叠叠,外面的地上也横七竖八地躺满哀鸣□□的病人。相较病患的数量,医护人员显然太过匮乏,病患缺乏照料,遍地的屎尿横流,恶臭熏天。
广场每块二三十方圆的面积周边,会清理出一条供医护人员行走的小路。小路两侧往往一侧是病人,另一边则是来不及推远处理的尸体。在九月白天烈阳的暴晒下,尸体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一侧的尸液和另一侧的屎尿汇集在中间的小道上,味道和模样都让人难以下脚。
雷佳怡所在的医疗小队在医疗署广场附近诊疗病人,具体位置不明。相较于颜槿,温沫似乎对陈昊更加放心,给了陈昊五分钟的时间,让滕泽元陪着他去找人报平安,他则和颜槿站在一条小道上等,顺便稍作休息。颜槿屏息站在原地,随意打量周边,触目所及的每个小区域里都有医疗及护卫小组在和病患在进行暴力纠缠。医护人员当然优先救治病情最紧急的病人,而每一个病患都不愿放弃手中的一线生机。生的和理性的选择组建成无法调和的矛盾和绝望,四下弥散在每个病人和医护人员的脸上。
周边不是尸体就是即将变成尸体的人类,即便颜槿这段时日早见惯了生死,心里却依旧难免恻然。这种死亡,不是战场上的生死立判,而是日以继夜精神和上的折磨。送到这里来的人十有都会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息,颜槿实在难以想象身处尸堆里等死,会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乱世中生不如死以前于她或许不过书里的一个词语,现实却让她体会得淋漓尽致。
“颜槿?”
“颜槿——!真的是你!颜槿!救救我,求你叫医生来救救我!医生!他们全都不来看我!求求你帮我喊个医生来!我不想死!”
呼叫颜槿的声音尖利,似是陌生又似熟悉,紧跟着躺着的人丛里就有两只手抱住颜槿小腿。有豪斯大厦噩梦般的经验在前,颜槿吃了一惊,差点要激活激光刃一刃砍下去。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医疗署里。颜槿边抽腿边低头去看抱住她腿的人,那是个青年男人,大半个身体都□□着,露出许多交错的青紫,显然尽是被殴打留下痕迹,一些有破口的位置显然是感染了,伤口附近黄色的脓液和黑色的血痂混合在一起,把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敷上去已经发黑的伤药冲得只余下少许。
青年瘦得不成人形,一双眼睛陷进眼眶里,只有五官和骨骼轮廓还能勉强辨出原本不错的相貌,失血导致肤色更是出奇的白,苍白如死。
颜槿嘴唇半张,片刻后才迟疑地拧起眉心:“尹颂?”
那人眼睛一亮,拼命点头:“是……是我!是我!颜槿……你……你是不是参加国民护卫队了……?医生!我身上好痛!我知道你可以的,帮帮我……我们不是一起……一起从德蒙酒店逃出来的吗?我……我们是同伴……我……”
尹颂不提德蒙酒店还好,一提德蒙酒店,颜槿眼前马上浮现出小睿惨死的情景,生出的怜悯也被压去泰半。她理智上知道尹颂不是凶手,尹颂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情有可原,然而小睿的死跟他依旧脱不开关联,而那个不足十岁的男孩又何其无辜?
再退一步说,颜槿在医疗署唯一认识的就是雷佳怡,但雷佳怡现在在哪里她自己都不清楚,其他人各自忙个不停,连走路都是一溜小跑。尹颂的伤看上去可怕,但根据他说话的声音和神态,远不到性命垂危的地步。医疗区里比尹颂病情严重的人到处都是,药物更是紧缺,军队有军队的规则,医生治疗也有她们的计划,又凭什么要卖颜槿的脸面放弃其他更病重的人前来为尹颂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