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突然看见丑奴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须臾便只剩了一个淡淡的虚影,几乎要看不清。她吓了一大跳,跳起来喊道:“你怎么了?你可不要魂飞魄散呀!”
丑奴低头望了望自己,呆呆说道:“我像是要往生了......”
沐昭大惊自己随随便便灌一碗鸡汤,居然能有这样大的能耐?
“那你......怎么还不往生?”她结巴着问道。
“不知道。”丑奴沉默了好久。这才答道。
沐昭脑内灵光一闪,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丑奴不说话。
沐昭忽然想起“失意人”三个字,福至心灵,又道:“是不是和杨月郎有关?”
隔了许久,丑奴轻轻点了点头:“是......我这一生遇到的人中,只有他真心待我好过。”
沐昭疑惑,她想起梦中看见的那个场景,问道:“你给他的书信被人发现时,他说出那样的话,你不怨他?”
丑奴摇了摇头:“我的脸成了这样,是个人都不会喜欢我......那些人为了羞辱他,将我硬和他扯在一起,他会那样说,实属正常。”
沐昭沉默。
“我想想办法罢,若是能找到他,我便带他来见你。”她道。
“谢谢你。”丑奴真心实意说道,“见不到也无所谓了......我如今这个模样,被打散魂魄反而是种解脱,你不必为我过分费神。”
......
“寻人?”泠涯问。
“嗯,他叫杨月郎,黄莺心中的执念便是他。”沐昭说着。
泠涯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过去已三十多年,那人是否在世还未曾知晓,你如何去找?我知你心善,只是此事并不现实,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的好;明日若还是无法解除她心中的执念,我只能将她魂魄打散,我希望你能体谅我。”
孰轻孰重沐昭自然清楚,那阵法一天不摧毁,裂隙便会越变越大,拖下去只会酿成大祸。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看她沉默,泠涯亲了亲她的鼻尖,轻声安慰;“晚些时候我会集结弟子为她念咒超度,明日若无果,便只能这样了。”
沐昭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道:“嗯......”
泠涯抚着她的背,不再说话。
房门突然被叩响,一个弟子在外头禀报:“真君,镇子外头来了许多凡人,说是从前蟠龙镇的镇民,听说镇子再度出现,寻亲来了。”
蟠龙镇四通八达,当年出事之前亦有许多外出的人得以幸免于难。
而那些被困在镇中的人,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死去,只剩了百来个,他们乍然醒来,这才发现时间已过去三十年而这三十年在他们的感知里,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的功夫。这些天来,镇中哀嚎阵阵,十分凄惨。
听了这话,沐昭从泠涯怀里挣脱出来,说道:“我去看看!说不定有人知道杨月郎的消息,他从前是戏班子的台柱,不少人认得他!”
泠涯知她是个固执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无奈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镇口走去。
来到镇口,果然见许多人挤在那里,这些人大多白发苍苍,伸长着脖子往镇中观望。一个长老站在镇口与其中一个解释着镇中的情况,那些镇民听了,纷纷抹泪哭泣。
沐昭走将过去,对着一群人问道:“你们可有人认得杨月郎?”
一群人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一时间呆住,隔了良久,一个声音响起:“杨月郎我认得,我从前跟他是一个戏班子的。”
沐昭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缩在人群后头望着自己。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她赶忙问。
那人犹犹豫豫,说道:“知道。”
沐昭心内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在哪里?”她冲到那人跟前,急切问道。
“当年镇子出事后,我在平安镇曾见过他几次,我带着家人搬到平安镇,得知他也在平安镇落脚,靠着在街边卖唱为生。”那男人缓缓说着,沐昭很想催促,到底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他当年是我们戏班子的台柱,故而有些名声,这些年时常能听到他的消息,他如今应当住在马关村。”
“马关村?”沐昭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想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他被黄莺困在梦境中时,曾去过她的家乡,便是马关村!
“谢谢你!”沐昭道谢,她回头望向泠涯,哀求道:“师父......我去看看好不好?”
泠涯叹了口气,他抬头望了眼天际,如今已是未时,离着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点了点头,转身唤来一个弟子,交代了几句。
待那弟子走远,他走过来牵住沐昭的手,轻声说道:“走吧。”
沐昭望着他傻笑,露出两只饱满的卧蚕。
泠涯轻笑:“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