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事,二哥就是与我闲聊……”
卢天胜显然不信,“闲聊?他一向畏寒,这天风吹透骨,他来找你闲聊?希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父亲呐?”
卢希心中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房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他有什么事与希儿何干?你盘问她做什么?”
卢天胜眼中是毫不掩藏的厌恶,“你来做什么?”
钟舜华反问道:“这是我女儿的房间,难道我不能来吗?反倒是某些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卢天胜见她眼锋扫向敬挚,怒道:“挚儿是希儿的二哥,他为什么不能来找他妹妹?”
钟舜华冷哼一声:“二哥?你也不擦亮你的眼睛看看,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野种也配当希儿的哥哥?!”
卢天胜举起床塌边桌几上的药碗就朝钟舜华砸去,“滚出去!”
钟舜华被他激怒,逼上前去,“卢天胜!不要以为我同意你的野种成亲就是怕了你,我那是给亦芊面子,否则你那野种就算烂死在岛上也休想娶童昱晴进门!还有,这是我的家,要滚也是你带着你的野种滚,滚!”
卢天胜挥起的手掌眼看就要打在钟舜华的脸上,手臂却被一只手钳住,甩了回去。
奚亦芊怒道:“你们吵什么?就不能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吗?吵了三十多年不够,还非要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吵!成何体统?!”
说着奚亦芊走过去抱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卢希,柔声说道:“希儿乖,不哭了,你先去叔母的东厢房休息吧,稍后叔母就回去陪你,今晚你二哥只怕是要在你这里,不能动了。”
安顿好卢希后,奚亦芊冷着脸问钟舜华,“大雪夜你不在房里好好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
钟舜华倔强地反问,“我来看女儿不行啊?”
没想到奚亦芊给她碰了一个软钉子,“女儿你也看过了,回去吧。”
钟舜华心气未平,不肯动弹,奚亦芊直接对外面说道:“蓉慧,带你家主子回去。”
钟舜华走后,奚亦芊走到床边,手搭在卿子汀头上,试探他的体温,探完他的体温,替他敷了一条热毛巾,敷完热毛巾又给他加了两床被褥,好像房内根本没有卢天胜这个人一样。
“亦芊……”
她若无其事地越过他,打扫地上的药碗碎片。
卢天胜忙拉住她,“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与我说说话好吗?”
卢天胜见奚亦芊一点反应都没有,问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睬我了吗?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我招惹她,是她非要来与我吵。她这般羞辱为难挚儿,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管吗?她……”卢天胜见她面色清冷,长叹一声后说道:“你不愿我说她的不是,我便不再说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多谢你,多谢你为挚儿的婚事奔波。这么多年,挚儿在宁台能平安无事,也要多谢你的照拂。如果不是你,只怕挚儿活不到今天。谢谢你……”说着卢天胜弯身向奚亦芊鞠了一躬,这是他任蒲西督军之后第一次向别人弯腰。
奚亦芊侧身避了开来,冷冷道:“不必,我是心疼卿晨,看在她的份儿上,才帮忙照看挚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是看在你的份儿上,他死在我家门前,我也不会睬他一眼。卢天胜,如果你的感谢是出自真心,虽然我不应该奢望你这样的人还有心在,就请你以后没有必要,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这双眼睛吧,不喜欢见那么脏的东西。”
这些话如果出自他人之口,卢天胜肯定早将他大卸八块,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动不得,甚至连说都不行。
卢天胜只能悻悻地说:“我守着挚儿就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奚亦芊确定卿子汀并无大碍后,看也未看卢天胜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卿子汀悠悠醒转,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口渴难耐,却没有力气起身去找水喝,挣扎之时碰到了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那人突然醒来,喜道:“挚儿你醒了!”
卿子汀的声音仿佛被粗砂磨过,“父亲……”
卢天胜忙扶住他,“你躺着别动,想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水……”
卢天胜立即倒了杯温水给他,“慢点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身上还痛不痛?”
卿子汀面色青白,下意识抚住脘腹。
卢天胜顺着他的手望去,问道:“胃疼吗?我给你灌一个水袋……”
卿子汀拉住他,“父亲不必忙了,我有事要与您商量,您不要再逼若嫁给我了好吗?”
卢天胜缓缓坐了下来,淡淡问道:“你就是被这件事惹得旧疾复发吗?”
卿子汀心中焦灼,额头汗珠涔涔,“父亲,我不需要您强迫她嫁给我。难道我在您心里不堪到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需要您利用权势来帮我拴住吗?若是这世上我最爱的女人,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不要我们的婚姻有半点不甘。”
卢天胜细心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叹道:“傻孩子,正是因为你爱她,父亲才会让她嫁给你啊。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你们成婚以后,你一样可以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爱上你啊。父亲只是担心你心肠太软,怕你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
卿子汀还想再求,卢天胜笑道:“好啦……你现在这个样子,父亲也不能逼你起来成亲,你且好生修养些时日。父亲可以答应你,先挥师蒲东,为她报了家仇,再为你们主持婚事。但你记住,这已是父亲最后的底线。待班师回朝之后,不管是她过河拆桥不嫁你,还是你反悔不想再娶她,我都会杀了她。我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卿子汀惊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父亲!”
卢天胜扶他躺下,说道:“即使有童昱晴在,这一战也未必容易。快则一月,慢则半年。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说着他握住儿子冰凉的手,“她的生死在你手中。”
卿子汀定定地看着父亲,却又不似在看他,一个月,半年……就算准备婚事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那这桩婚事再迟也迟不过来年六月,甚至等不到六月,白乔煊就会对希儿下手……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最怕的是若报完仇后不再嫁他,以死明志,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究竟该何去何从……
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拂晓的岑寂,打盹儿的守门人被这声音吓出一身冷汗,小声嘀咕着“这天还没亮透,谁啊?”
可敲门的人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一下一下不停地敲,他不耐烦地高声喊:“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