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子汀点着头,卢敬武重新拉住顾维清的手,“记得我将寒汐的骨灰撒在哪里吧?我死以后,把我的骨灰也撒在那里。”
顾维清没有提起挫骨扬灰之类的陈腔滥调,只是说道:“不记得。你若敢死,我一定让你归葬卢氏祖坟,让你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卢氏的束缚。”
卢敬武觉得自己的眼睑越来越重,眼前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一抹倩影却越来越清晰,轻唤着他的名字,说要带他去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众人还没有从钟舜华逝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就又陷入了另一场悲痛之中。卿子汀禁不住打击,很快就被哀痛击垮,寒疾复发。童昱晴半步都不敢离开卿子汀,一直细心照料着他。除了卿子汀,卢天胜和卢希也承受不住打击,纷纷病倒。主持丧事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卢敬鹏肩上。
钟舜华和卢敬武顶着一个弑君的罪名身亡,卢敬挚又从来不是能挑大梁的主,他以为自己已是卢天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选,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知道表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将钟舜华和卢敬武的丧事处理妥当,为自己挣一个仁孝礼敬的名声。
关于卢敬鹏的“事迹”,童昱晴也偶尔听说一些,比如他礼敬贤士,经常去拜访顾怀等前辈,比如他广施善举,经常与夫人去探望孤寡老人。对此,童昱晴都是一笑而过,转头就忘了,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就是照顾好卿子汀的身体。
一日,童昱晴正在院里为卿子汀熬药,管家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二少奶奶,大姑爷和大小姐来访。”
童昱晴摇着扇子的手一滞,白乔煊和卢希怎么会来?还是一起来?
管家见她没有反应,试探着问道:“是否要请他们回去?”
童昱晴摇摇头,“请他们进来。”
若非要事,他们两人是不会一起前来的。童昱晴不敢不见。
卢希看到童昱晴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尽管竭力掩饰,童昱晴还是能察觉出异样。她淡淡一笑,说道:“二位到访,昱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白乔煊回道:“我们是来探病的,不知二哥、二嫂现在可还方便?”
童昱晴微微笑道:“方便,请进。”
两人进去后,童昱晴随手关上门,低声对书阙说道:“你和觅岚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门窗。”
有卿子汀和卢希在,童昱晴也不好让白乔煊有话直说,只能看着他和卢希与卿子汀闲聊了一会儿。
卿子汀也知道白乔煊前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探病,于是说道:“里间药味太重,你们可到外间叙话。”
白乔煊笑道:“我让希儿陪我来不是只为当幌子的。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与你们息息相关。”
卿子汀一脸茫然,童昱晴问道:“你不会是为这几日的传言所扰吧?”
白乔煊冷笑一声,“你我都能看破的事情,顾叔叔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怎会看不透呢?再说他卢敬鹏算什么东西?我哪只眼睛里有过他?”
童昱晴想不出除了卢敬鹏的事,还有什么事既紧要,又与卿子汀和卢希息息相关,只能问道:“那你前来所谓何事?”
白乔煊反问道:“这些事,希儿想不透。你怎么也来问我?你不会是在遥尘岛上待久了,真的不问世事了吧?”
童昱晴很想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但当着卿子汀和卢希的面,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坐了下来,静静地盯着他。
白乔煊见状,只能直说:“大哥谋反这件事有蹊跷,或者说,我透过这件事,发现了杜洛王有一点不对劲。每个人做事都会有目的,我们最初都以为,杜洛王支持大哥谋杀父亲,是为了扶持大哥上位,以此获得更多的利益。但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显然不是这个,因为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撤了兵。虽然大哥兵败并不仅仅是因为杜洛王撤了兵,但这也是他兵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你有没有想过,杜洛王为什么会撤兵?”
“也许……他突然发现父亲早有防备,知道这次刺杀一定会落败,所以……”童昱晴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说法,“不对,以杜洛王的脾性,只要他志在取父亲的性命,即使知道父亲早有防备,也一定会让人拼命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对他来说,他手下那些人的命与父亲的命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他能临时撤兵,除非……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要父亲的命!”
白乔煊见卿子汀和卢希都没听懂童昱晴的话,继续说道:“回到那句话上,每个人做事都会有他的目的。杜洛王的目的不是杀父亲,就一定是为其他。从此事的结果来看,他折腾了这么久的目的就是害他表面上的合作伙伴,也就是大哥。我之所以说他是为害大哥,而不是杀大哥,是因为就算大哥谋反,父亲也未必会杀他。那么杜洛王想害大哥的什么呢?”
卢希试着回道:“大哥兵败,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闲置在家。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做继任之人。因为没有人会拥戴一个妄图弑父的人做督军。杜洛王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害大哥再无问鼎蒲州的资格?”
白乔煊欣慰地看着卢希,“希儿,这两年你真是大有长进。”
卿子汀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杜洛王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