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婉露笑意吟吟,“是吗?感情很好,他会害死卢敬武这个外甥?感情很好,他会害乔煊这个外甥女婿?”
卢希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大哥他……”
白乔煊再次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钟婉露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的嫡亲舅父都是怎么死的?他们真的一个积劳成疾,一个坠马身亡,一个生来畸形吗?也难怪你没有生疑,这些事情,就连我的祖父,你的外祖父也没有察觉半分,只以为他的正室福薄,生的儿子一个也活不下来。可怜他老人家临死之际,还当钟澍波是孝子贤孙,巴巴地嘱咐他,照顾好家业呢。”
卢希被钟婉露的话吓得背脊发凉,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就又被钟婉露的下一句话惊住了,“还有一件事,除了我和钟澍波谁也不知道。我与钟克骞,其实也并非一母所生。”
卢希惊道:“怎么可能?舅……钟澍波从没纳过妾室。”
钟婉露笑了起来,“我的傻希儿啊,不是所有男子都像你身边这位一样,懂得负责任,玩过你,就一定会娶你的。”
这次不仅卢希,白乔煊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道:“钟婉露!”
钟婉露把玩着自己的裙带,施施然地说道:“我不聋,你不必叫那么大声。你以为这个玩字很脏,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比这更脏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就切切实实地发生在我的生母身上。她本是蒲西最尊贵的闺中女子,却因为卢天胜的反叛,跌落云端。你一定想问钟澍波既然这么想要督军之位,为什么不在卢天胜起事之前夺下那个位置?那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处理掉所有的嫡出兄弟,我的祖父也还健在,钟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你也会想问,我的祖父为什么支持他的女婿而不是儿子坐上督军之位,理由也很简单,他的几个嫡子要么年龄太小,要么被钟澍波害得半死不活,他的眼里,又从来都没有钟澍波,所以自然只能扶持卢天胜了。卢天胜上位之后,钟澍波这个天杀的,因为母亲曾经拒绝过他,便假情假意地救下她,其实只是为了折磨她。他把她关进了一间屋子里,骗走了她身上仅剩的一点钱财,让她只能依附于他,在不知不觉中俘获了她的心,甚至让她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子。我出生之后,钟澍波将我抱回府中交给他的正室抚养,我那嫡母原本只是一个丫鬟,根本不敢拒绝钟澍波,甚至在我母亲有身孕之后,自己就装着怀有身孕,可钟澍波还是不放心,怕她将此事宣扬出去,很快就让她病亡了。我和钟克骞被府中的奶娘养了三年。我三岁那年的十一月二十七,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日有多冷,天上飞着鹅毛大雪,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可钟澍波却选在这样一个日子出了门,我一时新奇,想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便求乳母带我一起偷偷跟着他。我们随他到了郊外的一处小木屋,透过窗户,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跪在钟澍波脚下,不停地求他,求他让她见见自己的女儿。但无论她怎么求,钟澍波都不肯答应她。那个女人终于被激怒,想要冲出屋子,可她哪里是钟澍波的对手?她被钟澍波按在那张残破不堪的床榻上,一刀一刀刺破了喉咙,就如同,我刚刚刺破钟澍波的喉咙一样……”
卢希顺着钟婉露的目光看向钟澍波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呕了起来,白乔煊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目光却一刻未曾离开过钟婉露。
钟婉露不甚在意地瞥了卢希一眼,继续说道:“我和乳母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叫,钟澍波发现我们后,很快就用杀死我母亲的那柄匕首,杀了我的乳母和带我们来的司机。他们气绝后,钟澍波将他们拖进木屋里,一把火毁尸灭迹。他放完火后看着我,我在他的眼里感受到杀意,害怕地大哭起来。也许那时他还有一丝残存的人性吧,他并没有杀我,而是抱起我,逃离了那个地方。我不记得他将我带到了何处,只记得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不停地问我,记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傻子才会告诉他,方才那一幕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永生永世再难忘记。他确定我不记得他做过的事后,才放下心来带我回府。”
杨濯问道:“那时你应该只知道他杀的是一个女人,不知道他杀的是你的母亲。你要查这件事不难,只要摆平他的心腹就可以,但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或者说,你为什么会恨他入骨?”
钟婉露的眼锋忽而凌厉起来,“他为了他所谓的宏图伟业,毁了我的一生,把我当作一颗棋子一样摆弄,把我嫁给卢敬武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难道不该恨他吗?!莫说是我,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一个不是他的棋子?最先为他所害的,就是你,童昱晴!”
童昱晴看着钟婉露指向自己的手指,有些困惑,钟婉露唇畔含笑,问道:“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有勇无谋的冯勇骏,是怎么想到要一个质子的?这你想不到也就罢了,毕竟年代久远,冯勇骏活着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可你连你叔父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拥有足以与你们对抗的势力的,都没有想过吗?”
童昱晴唇间的血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钟婉露缓缓说道:“当年钟澍波的嫡出兄弟还在时,他并不受重视,经常一个人游走四方,在此期间他遇到了一个高手,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借冯勇骏之手,让他的师父数年不见天日。那几年,童柏毅就与他的师父关在一起,童柏毅算起来,应该是他的师弟。钟澍波对这个师弟可是格外关照,不仅派人将他安全送回邺津,还借给他人马,帮他杀了被你祖父送走的那十二家人,让他得到一批誓死效忠于他的死士。可惜啊,他太不听话了,总是忤逆钟澍波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他大大小小是蒲东的一个隐患,我想钟澍波早就容不下他了。虽然童柏毅死了,但你们叔侄斗法令蒲州合二为一,他可以省下对付你们裘童两家的力气,集中全力对付卢家,对于他来说,这个结果有百利而无一害。”
童昱晴剧烈地喘息着,极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白乔煊担心她承受不住打击,连忙转移话题,“钟克骞一家是你杀的?”
钟婉露低眉浅笑,“是啊,当然是。不然你以为区区一个郑家,就能差遣得动杜洛王吗?笑话!我通过杜洛王得知钟澍波要借郑家之名对卢敬飞下手,便顺水推舟,借机给钟澍波送上一份大礼,让他也尝尝,丧子之痛是不是痛不欲生?你们也没有让我失望,两件事情的线索都查到郑家后,你们就以为钟克骞和卢敬飞之死是一件事情,都是郑家用来击垮卢钟两家的手段。”
杨濯又问道:“钟澍波能将杜洛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杜洛王,可见对他信任至极。他手握重权,又是极为赚钱的东西,用金钱和权力几乎不可能买到他的忠心。你是怎么挖到这个墙角的?”
钟婉露站了起来,缓缓向杨濯走了过去,身姿在绛红暗花凤纹玉锦长裙下尽显妩媚,她边走边说:“这世上大多数男人一生所求,无外乎五样东西:金钱、名誉、权力、地位、女人。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这样傻乎乎的,跟着谁,就会一辈子效忠于谁。”
她将玉手往杨濯身上一搭,“跟着钟澍波,他只能得到金钱、权力、地位三样东西,可跟着我,这五样东西,他都可以得到。如果他跟着我,不仅可以得到我,还可以金盆洗手,不再游走于刀尖之上,不再像杜洛王一样臭名昭著。你说他会选择谁呢?”
杨濯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卢希怒问道:“你竟然背叛大哥?!”
钟婉露反问道:“只许他给我戴绿帽子,不许我给他戴吗?这些事,我和你大哥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如此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