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记忆在李从尧推开他跌落在软榻上时那骤然失去了光华的目光中定格。君青蓝猛然打了个哆嗦,醒了。这才发现自己仍旧伏在马车里的桌案上,脚边炭火盆中的银丝炭烧的火红,暖融融的叫人昏昏欲睡。她的肩头披着李从尧的紫貂皮风,而软榻上那人绝世风华的身姿已经不见了。车里,只余她一人。
君青蓝吃了一惊,猛然坐起。忽觉眼角边有些微的濡湿,抬手拂过,分明是未干的泪痕。她…竟然哭了?为了什么?落齿?家族?亦或是…李从尧的失望?
她心中大骇,身躯猛然一动,怎会想起李从尧?不经意间小腿踢在了马车中的桌案上,咚一声的闷响,生疼。肩头的紫貂皮风便也在那个瞬间滑落。同一时刻,马车门叫人打开了。
容含默默伫立于车前,身后有银霜雪舞,寒风呼啸而至:“王爷说,等你醒了就去听涛阁中见他。”
“…恩?”君青蓝抬头,抛却了对于小腿疼痛的执念,瞧向容含:“下雪了?”
“恩。”容含淡淡应了一声,微微动了动身子,甩掉落与肩头的积雪。然而,风雪如舞,根本无济于事。几乎眨眼间,他的身躯便被雪花再度敷上一层素白。
君青蓝眨眨眼:“王爷已经回去了?”
“当然。”容含注视着她,冷漠的眉目中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薄怒:“马车早就回了王府。见你睡得熟,王爷怕人扰了你的睡眠,吩咐所有人放轻了手脚,连他自己都小心翼翼自你身边走过,我从未见王爷做任何事情这般的束手束脚。”
君青蓝抿着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爷下了车以后,将自己的紫貂披风给了你,又吩咐我时刻关注着银霜炭,万不能叫炭火熄灭了,以免你醒来时受了风寒。你还真是奴才的身子,主子的命!”
君青蓝略垂了眼眸,拾起落在脚边的披风。紫貂皮保暖,仍旧沾染着她的体温,夹杂着李从尧身上淡淡草药是香气。她的心颤了一颤,将披风仔仔细细折好了,托在手中,这才下了马车。
“走吧,去见王爷。”
“你这是做什么?”容含皱眉:“王爷说,这披风要你时刻穿着。”
“这是王爷的珍贵物件,并不是如我这般卑微的奴才能承受的起的恩惠。”她微勾着唇角,声音虽然清冷却极其的坚定。
定国公说的不错,上下尊卑当谨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永远不要妄想。她与李从尧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从前…但她如今只是个罪臣之女,冒名锦衣卫。于任何人,都是祸端。
洁身自好,方为上策。
她托着紫貂披风,迎着风雪朝着听涛阁行去。容含跟在她身后,走了不久,他忽然开口冷冷唤了一声:“君青蓝。”
君青蓝愕然顿足,回首瞧去,容含的眼底似也沾染了冬日风雪的冷,没有了半分温度。冷如冰锥一般,刺着她。
“你可知能得一心人有多么的不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什么身份。但王爷既然一心眷顾与你,我便也愿敬你为主子,请你珍惜你的福分。你不知…。”
他的眸色陡然一暗,似忽然有什么顷刻间破碎:“你不知,这个天下并非有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幸运,能够与自己心仪之人有…平等说话的机会。”
“有些时候,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听她一声欢笑都是奢望。”他的语声忽然变的飘忽,带着难以言表的痛:“若能得两情相悦,请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