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长相,眸若点漆,眉峰冷冽,鸦青色的长发因为推攘而散落在了肩上,肌肤胜雪,在发间隐约。
这哪里像是一个剑修,说他是王城哪家的贵公子也是有人信的。
那几个弟子左右不敢做得太过,对沈天昭冷嘲热讽了一番后便离开了。
少年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麻木了。
这林子这么大,哪里会容不下一个他?
无非是他们平日里被内门主峰的弟子打压,想在他这里找些存在感罢了。
沈天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着身体的疼痛想要握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
一片阴影覆了上来。
他眼睫一动,抬眸看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照着日光直勾勾注视着他。
白茶朝着他伸手想要拉他起来,另一只手不自觉攥着衣袖,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
“那个你好,你好像受伤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拉你起来……”
沈天昭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白茶,在白茶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她的时候,他薄唇微启。
“我知道你。”
白茶被对方这突然的一句话给弄得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认识我?”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之前有个人曾告诉过我,如果我修为一直不得寸进的话,不妨在这里等等。或许会有一个人来找我,他还告诉我——”
沈天昭一顿,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少女,不大确定地说道。
“你可能会是我的机缘。”
白茶更恍惚了:“机缘?不是等等,这话谁告诉你的?”
“是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灰衣的老者吗?”
卓不绝是沈天昭的挚友,他的神魂不会排斥对方,白茶会这么想再正常不过。
“不是,是一个青年。”
沈天昭思索了下,而后皱了皱眉。
“奇怪,明明只是去年的事情,你这么一问我竟想不起他具体长什么样子了。只隐约记得他生的很好看,论模样的话,整个剑宗估计也就顾淮能和他一较高下了。”
顾淮?这好像是逍遥子的本名。
还有,一年前……这不恰好是她刚入剑宗的时候吗?
白茶心下一惊,一个荒谬又合理的想法骤然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卓不绝,那个得到沈天昭认可的青年只有可能是谢九思了。
【……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剑宗上下那么多弟子,就算你天灵根再特殊,可谢九思绝不是一个会因为资质高低而区别对待的人。看来还真是事出有因。】
倒不是说谢九思对白茶好是有目的的,他带白茶修行什么的是出于他本心。
他惜才,但若是一个弟子一直对修行消极懈怠,换作其他人可能早早就放弃白茶了。
谢九思并没有,他不会过问白茶为何要这般,也不会逼迫她修行。
他似乎一直在等白茶自己想通,顺其自然。
怪不得谢九思会提前在剑碑上留有神识,十有是料到了白茶会进入其中。
【难不成师兄的天赋也是预知吗?】
谢九思的天赋在剑宗乃至修真界至今都是个谜,倒不是对他的天赋一无所知,而是一知半解。
和其他修者不同,他迄今为止已知的唯一一个双天赋修者。
众人只见过他使用过一个天赋,且仅一个就为顶级,排在了已知天赋的前十行列。
【……应该不是。一般天赋和本人所擅长的东西有关,他不像卓不绝那样擅长推衍,他应该不会有预知方面的能力。】
白傲天压着心头的情绪,沉声说道。
【这事先不论,我们今日进来是为了心法。沈天昭既然已经把你当成了他的机缘,你就顺着这个话题和他继续聊,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你领悟心法很有益处。】
不单是妖魔邪祟,就连修者若是修为不够也没办法承受住这滔天的威压,而神魂消散。
“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有朝一日依旧会上这云梯。我出现了,你仅仅只是觉得如今或许正是时机而已。”
“我想我也并不需要你为我解答什么。”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虽死无悔。”
少年倒在血泊之中,周围的草叶被鲜血染红,他的一身白衣成了红衣。
他这么不间断地一直爬悬崖,登天梯,最后却越登越低。
少年手中的灵剑引万千剑气,登九天之上,对着那天阶蓄力落下。
“?怎么会没有呢?只要是人总会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是你的机缘,你不用和我客气的,有什么直说就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白茶指尖一动,试探着碰触了下一旁的花叶,没有穿过。
缓了一会儿,沈天昭支撑着身体,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半晌,少年闷闷开口,看向白茶像是在看一道难解的谜题。
【?!老白你干什么,他这一去必死无疑!你还没得到他的心法呢!他要是在问天失败,幻境里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连同那个剑碑一起!你赶紧拦住他!】
所以无论是对谢九思的话,还是对白茶的出现他都毫不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白茶竟有些分辨不清,这神到底是天上仙,还是这眼前人。
“……你还要继续吗?”
而后手腕一动,手中的灵剑被他踩于脚下,随即直入云海。
问天是那些命数将尽难以延续,又或者是误入歧途求天判刑,走火入魔的修者,寻求突破和解脱的一种法子。
白傲天对此并不意外。
“傲天,你还没明白吗?”
“我不是等你,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只是第一步,就宛若负重千钧巨石。
但是与此同时那块剑碑的传承也没了。
沈天昭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一直在犹豫,想着要不要上去问一问天。问问这天道能不能容我,我究竟能不能入这仙途?”
不问天了为什么还要继续?
幻境里的时间流逝很快,白茶却觉得无比的漫长。
她眼眸微动,垂落在两旁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
“天不公,我便自开一路。”
机缘这种东西,可以是缘,亦可是时机。
气若游丝,狼狈至极。
幻境消散不会危及白茶生命,消散过后她便能回到现实。
沈天昭要走这青云天阶的目的只有一个——问天。
一会说什么机缘,一会又问什么云阶。
这种办法很偏激,和赌命无异。
只是这青云天阶哪是那般轻易能够摧毁的,除了那魔主和一些打妖,其他小妖一靠近便会灰飞烟灭。
在青云天阶只能徒步而上,没有使用任何术法,运转任何灵力。
他的额上有血流了下来,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白茶拍了拍胸口,一脸严肃地保证。
他的声音喑哑,像是被刀割破喉咙般虚弱无力。
“……我明白了,你信的从来不是什么机缘,也不是我。”
“……那你既然觉得我于你没什么关系,你干什么要一直等我?”
“我们之所以能进来,只是因为他想要一个能够见证他问天的人而已。他决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