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昨儿悟空拎着唐僧乱飞一气,没了方向,还好前方那户放牧的人家可以问路。
问路的活计本来是三藏的专长,悟空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荒漠方圆百里,不见人烟,这户人家有些古怪。两人刚来到这户人家的大帐前,大帐门口冷得瑟瑟发抖的大黑狗已汪汪的冲了上来。
悟空没赶黑狗,任它汪汪叫着。三藏虽有些害怕,可他胸怀一颗佛陀之心,黑狗的恶相只让他本能的觉得畏惧。
黑狗的叫声吵醒了主人,没多久,大帐里的汉子走了出来。
“二位长老,有事?”
汉子斜披着一身羊皮坎肩,嘴里打着哈欠,看见满脸猴毛的悟空也不害怕,招了招手黑狗便跑回汉子身边,围着汉子不停打转。
悟空眯眼盯着汉子,片刻后又望向不远处的大帐。这根本不是牧民,乃是三只刚化形的妖怪。一只牛妖,两只羊妖。
三藏肉眼凡胎,看不清汉子的本相,仍是把汉子当作凡人,继而说道:“吾等乃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的取经人。昨儿在风沙里失了方向,请问施主,去往西方往那边走,前方可有艰险?”
牛妖所化的汉子看了眼三藏身侧的悟空,笑眯眯道:“吾乃一介游民,这荒漠边上哪里有水草便往哪里走,哪会知道西天在何方?不过这紫霞刚刚升起,长老踩着影子便可西去,至于艰险,这方圆百里大概是没有的。”
悟空头顶亮起轻轻的金光,微不可察。这牛妖说什么不好,非要说紫霞,别有居心。
“如此,那便谢过施主了。”三藏道谢,转身欲要离去,却被汉子叫住了。
“长老留步,吾心中尚有一惑,烦请长老指教。”
“施主有何困惑!”
汉子看着三藏,道:“长老既是自东土大唐而来的取经人,想必亦是得道高僧。那请问长老,你是人还是佛?”
三藏低眉,打量着满脸笑意的汉子,回答道:“施主着相了,贫僧乃是出家人,心中有大宏愿,虽是肉体凡胎,亦怀着一颗向佛之心。佛本是人,是人是佛又有何区别!”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吾听说长老乃是十世金蝉子转世,你这身血肉吃上一口便能够长生不老。佛心向善,长老应该不会吝啬这一口血肉吧!”
汉子说着,突然往前一步,伸手欲要擒拿三藏。三藏早已预料,后退一步,一旁的悟空适时将金箍棒挥出,拦在二人中间。
牛妖所化的汉子一步不退,伸出的手索性顺势往下,一把抓住悟空的金箍棒。牛妖笑呵呵道:“倒是忘了问这位长老了。”
一旁的黑狗汪汪叫着,悟空瞪着牛妖,眼神冰冷。
“长老你一副猴身,头上却戴了顶佛陀的帽子,亦不知道长老是妖还是佛?”
悟空根本不跟他废话,一抖金箍棒,瞬间挣开跟前的牛妖,一棒挥下。三藏一旁看着,连出家人慈悲为怀的谒语都未开口,似乎认为跟前的牛妖死有余辜。
此牛妖看见悟空挥棒,不躲不避,怔怔盯着悟空,好似期盼被悟空一棒打死。
千钧刹那,悟空眼色微变,金箍棒突然空中一转,突然落在牛妖身边那只黑狗身上。一瞬间,拦腰而断,断处血肉模糊。
“悟空,莫要杀生!”一旁的三藏出言喝止。
牛妖求死不成,反而笑了:“这黑狗本是山间的一条野狗,凶猛成性,前些日子吾将它抓来,弄了条狗链给他拴着,时常给它吃些肥肉之类。过了段时间,吾将那狗链取了下来,只要每天喂它些熟肉它便不会离开,还听使唤。现在吾就算只给它些骨头,它也依旧会摇尾乞怜,可惜,被长老一棒打死了!”
悟空盯着那牛妖,脸色铁青,牛妖话里话外的隐喻他怎可能听不出来。
牛妖又道:“长老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很多年前,距此地三百里外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在市集买了头牛犊,当时小牛犊才不过一岁,便赶着小牛犊去地里干活。每天起早贪黑,牛犊背上被犁耙磨得到处是血,牛犊当时只想摆脱那副犁耙。侥幸,后来牛犊长大,从那户人家跑了出来,到了黄沙对面的积雷山,在平天圣爷那里修了些道法。可如今,平天圣爷被狗咬死了,它又没了去处,还因为修了些道法,被天兵天将追杀。长老,你说,这头牛该何去何从!”
牛妖言之灼灼,悟空的脸色越加凝重,垂下的金箍棒一直没抬起来。
那牛妖突然沉声道:“老牛活了数十载,当死无悔。不过,大圣爷,老牛想替天下妖族问一句,你是妖是佛?”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矛盾,而群妖与这漫天仙佛,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悟空没有回答,低头扛着金箍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漫天的黄沙,直到他一个人把后面的三人一马远远落在了身后。
“八戒,去叫叫你师兄,休息一下,白龙马都跑不动了。”
老猪咧着嘴朝前方叫唤:“死猴子,等等,忙着去投胎呀!”
走了许久的悟空这才停下来,心里却有了更多的疑问。
“嘿,和尚,问你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