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而为女

医心记 振鹭于野 1651 字 11个月前

张荣鲲向她问起了昨日的细节。师徒俩都不是拘泥的人,虽然说的是生育这件时人十分讲究避讳的事,但两个人都直来直去,就和说起伤风、心绞痛没差别。

张惟昭事无巨细地向师父描述当时的情形。包括产妇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产道的情况,孩子的具体位置。

张荣鲲一边听,一边低头沉思。听张惟昭讲述接生的过程,似乎很简单。就和她之前处理钱家、鲁家和蔡家的案例一样,用的都不是复杂的法子,但却很有效。

但是张荣鲲知道,能做到以这一点的人,放眼四望在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个。因为没有眼光、见识和技术作为支撑的话,这些方法就无法施展。

医生也许有这样的眼光,但医生多为男人,不容许进产房,缺乏实证。产婆经常接触产妇,却只凭口耳相传的经验行事,对医理所知有限。

生的时候脚先下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各类医术上也有讨论,遇到这种情形该如何处理。这些医书都教了什么法子呢?

比如,用尺子轻击婴儿脚底,婴儿怕痛把脚缩回去,就会倒着再用头先出来……

还有教在脚底抹盐的,抹酒的,甚至还有教给产妇喝香灰水的。

要让张荣鲲说,这些法子狗屁都不是!

他知道的唯一可用的法子,就是在婴儿的脚刚刚出来的时候,用大力把脚推回产道,并推动胎儿旋转,最后再头朝下而出。

但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如果胎儿不能顺利转向,留在产妇腹中时间过长,危险自然不言而喻。又或者用力不对,产妇和胎儿都会有损伤。所以,不是非常有经验的产婆,没办法进行这样的操作。

而张惟昭昨天的所作所为,非但下手要稳准狠,而且要对产妇的身体结构有足够多的认识,才能够成功。

张荣鲲不禁感慨到:“时下产妇,就以北京城内而言,死于生产的十有一、二。而在京郊之外的乡间,则十有二、三。其他偏远穷苦之地,更不知凡几。若是……”

若是多一些像张惟昭这样的女子从医,不知能救活多少产妇和婴儿。

张惟昭知道师父想说什么:“师父,要减少产妇生产时候的死亡,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张荣鲲道:“说来听听。”

张惟昭很直接:“我想把我知道的教给更多人。其实只做好简单的几件事,就能减少很多风险。比如接生婆如何洗手和清洁使用的器具,再比如熟悉产妇的身体结构。”

张惟昭说这些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第一,这时候的医生讲究师门传承,自己好用的秘法是轻易不外传的。第二,她知道科普的艰难。

比如十九世纪中期的欧洲,产褥热十分盛行。而且越是由医生或者医学生接生的vip产妇,产褥热的几率越高,是由助产士接生的平民产妇的八倍。按道理医生或医学生的资历比助产士要高很多,前者接受过当时最好的医学教育,后者只接受过最基础的训练。这个对比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