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着村民远一些,却靠近马车,乾隆也就听见了村长的话,不由眯起眼。
乾隆抬头看了过去,苏鸣凤一脸茫然,似是比村长更疑惑,连忙解释道:“村长,我可以保证,苏家就没有做粮商的,也没有熟悉做粮商的人。这姓张的恐怕就是打着苏家的名义作恶,我这就让人报官,把他抓起来!”
隔壁村长过来听见后边这一句,顿时也傻眼了,凑过来追问道:“姓张的粮商不是苏家人,你一个管事这么肯定?会不会是苏家的姻亲,或是远房亲戚什么的?”
苏鸣凤直接就道:“这位老人家,我就是苏家的二少爷,家里的姻亲不多,绝没有一个姓张的。”
隔壁村长抹了把脸,好家伙,这是直接问到苏家人头上去了,顿时有些尴尬:“这、这样啊……”
苏鸣凤就安抚道:“老人家别担心,我这就派人去报官,绝不会叫这人继续抹黑苏家。他这样招摇撞骗了多少村庄,压价买了多少粮食,你可是知道?这些都是证据,可以送去给知府大人,能更快把人定罪!”
闻言,隔壁村长立刻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苏鸣凤从口袋里拿出炭笔,在巴掌大的纸板上飞快记录起来。
乾隆看得挑眉,看来沐瑶有什么好东西就给她的二哥送了,还把炭笔送了来。
那个纸板看着就是巴掌的木板,上边把白纸钉在上面,白纸跟纸板一样大小,写完可以撕下来,不撕的话也能固定在后边,随身记录就十分方便,不必拿出文房四宝来。
苏鸣凤记录得很快,转眼就记得差不多,那边李玉就上前道:“苏二少爷,这个就交给我,让腿脚快的侍卫骑马去报官。”
有御林军在,报官这种小事不必担心,苏鸣凤直接把白纸撕下递给了过去。
李玉用木盒装上,递给后边的侍卫,侍卫直接骑马飞奔而去。
隔壁村长看侍卫送证据去报官,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卖粮食。
苏鸣凤就安慰道:“老人家不必着急,咱们也不是一次的买卖。这边的粮食收好了,暂时咱们就不带走,等银钱从钱庄换出来后,明儿送钱过来,一手给钱一手再收粮食。这样村民们放心,隔壁其他村子看着银钱,再考虑要不要卖粮食也行。”
隔壁村长见他如此体贴,自然没有不应的,反正就明天,耐心等一等就是了。
既然不能一车拉回去仓库,村子里正好有个大木屋,平日是给小孩子们读书用的。
农忙的时候只上半天课,请的是隔壁村子的一位老秀才。
桌椅堆到角落,粮食暂时就能放进去。
放不下那就明天再称重,倒也不耽误。
苏鸣凤还明明白白跟村民提起此事来,又道:“这是污蔑苏家的事,绝不能轻饶。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了,等事情水落石出,再把粮食带走。明儿钱庄的银钱送过来,咱们先给钱,回头那个骗人的粮商抓住了,再继续卖粮也不迟。”
村民们原本有点犹豫,如今一听,一个个就放心下来。
粮食就在村子里,银钱明儿就能到手,拖个一天两天罢了,谁都等得起。
他们以为怎么都要第二天了,哪知道半个时辰后,知府就带着官差匆匆赶来,下马的时候差点腿一软就要跪下,还是被李玉稳稳当当扶住,笑眯眯问道:“大人小心点,可别摔着了。”
看见这位在乾隆身边的大太监,知府感觉自己腿更软了,险些就要叫人,被李玉看了一眼,话到了嘴边就咽下去,慢吞吞起身道:“年纪大了,腿脚确实有点不太重用了,多谢这位……”
他卡壳了一下,叫伴伴不行,叫大人也不行,叫公子也别扭。
好在李玉开口解围道:“这位大人有更重要的事,苏家人在那边,怎么都要给个交代,我这里不重要。”
知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苏鸣凤那边说道:“事情本官已经让人去查了,姓张的粮商就在押送来的路上,一定给苏家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官差就推着一辆囚车过来,里面关着的就是那位姓张的粮商。
他嘴巴被堵着汗巾,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听着就像是在骂人。
知府尴尬道:“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就只好先堵上了。”
他示意官差把张粮商嘴里的东西拿开,就听对方骂骂咧咧道:“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苏家人,背后有那位苏娘娘在,竟然敢这样对我,快放我出去!”
苏鸣凤听得挑眉:“我怎么不知道苏家亲戚里还有一位姓张的人?”
张粮商叫嚣道:“苏家那么多姻亲,难道你一个个都认识了……”
他看着苏鸣凤慢慢走近,感觉有点眼熟,渐渐瞪大眼后,后边的话就卡住了。
苏鸣凤好笑道:“怎么,你是认出我来了?来说说,身为苏家人的我不认识你,看来你是认识我了?”
张粮商怎么可能不认识苏鸣凤了,他就是听说这位苏家二少爷身体弱,很少出远门。
苏召南又带着苏夫人和苏嘉凤上京去了,苏岐凤跑到更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于是他胆子就大了起来。
加上张粮商之前的事东窗事发,于是他趁机到处借着苏家的名义把事情压下去了。
果然亮出苏家人这副底牌来,那些想追究的人就不了了之,叫张粮商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今年还想故技重施再骗一回,哪知道就碰上苏鸣凤了?
他这时候肯定不能认,只道:“苏二少爷谁不认识,其实我说的苏家跟你们也是姻亲,不就是一样的?”
苏鸣凤冷笑,自然知道张粮商说的是小姨的夫家也姓苏,跟他们的苏家没关系,却的确是姻亲。
含糊其辞,还真是忽悠住不少人,以为是沐瑶的苏家了。
知府在旁边听了,只觉得这个粮商的胆子真是大,苏家就算了,连那位受宠的苏娘娘都拿出来当借口,简直是不要命了:“既然你认了,那就拿下吧。”
让人用汗巾把粮商的嘴巴继续堵住,知府就对苏鸣凤拱拱手道:“是下官的错,没能及时发现这个人到处招摇撞骗,险些坏了苏家的名声。”
苏鸣凤也拱手回礼道:“大人公事繁忙,贼人狡猾,一时没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当地知府换掉也没多久,忙着交接,然后处理当地紧急的大事,一时没发现这个粮商到处骗人确实是情有可原。
知府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苏家人厚道,帮着自己说了好话,也不知道马车里的皇帝听了,能不能轻饶自己?
马车门却被轻轻敲了两下,李玉就上前请知府上车,知道乾隆是有话要说了。
苏鸣凤就趁机退后了一些,听村民低声议论,有的指着粮商痛骂,有的直接回家拿烂叶子砸过去,一时热热闹闹起来。
马车里知府一上去就跪下了,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乾隆也是长话短说道:“这个粮商敢用苏家名义到处招摇撞骗,指不定背后还有人。查一查他究竟收下了多少粮食,转头又是通过谁卖出去,又卖给了谁。”
毕竟这粮商骗人不止一时片刻,小半年都有了,那么多的粮食不可能一个人吞下,必然有其他同伙在。
知府小声应了,就见乾隆瞥了他一眼道:“回去就到各处把此事说一说,尤其是被粮商忽悠过的人,别是叫苏家平白蒙冤了。”
“是是是,”知府忙不迭应了,看乾隆没别的吩咐,这才悄悄下了马车,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正打算松口气,想着乾隆看来是不计较了,又听乾隆的声音从马车那边出来:“这事要是做得好,那就从轻发落,要是没查清楚明白了,那么知府就只好换人来办了。”
知府吓得腿又开始软了,是被李玉扶着回去的,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亲手把粮商打一顿!
干啥不好,怎么就牵扯到苏家身上去了,看他不打死这人!
算了,还是带回去把这人的嘴巴撬开,把背后的人查个一清二楚,才能保住他的乌纱帽,不走前辈的后路了。
知府是一刻都不敢等,把人拖回去审问了一晚,看粮商是吐露得一干二净了,就让官差带着粮商在周边每条街上走一圈,一边走一边把粮商做的坏事重复一遍。
让被骗的人去府衙登记,若是有损失能得到赔偿,若是胡乱编造就跟粮商一样的待遇了。
想去骗赔偿的吓得不敢了,真被骗的纷纷去府衙登记。
官差反反复复每条街去宣传还不够,知府又让人去跟各村的村长说一声,还在城门口的贴上公告。
另外还把同伙都抓了起来,好家伙,居然打算囤积粮食,回头等大家粮食消耗差不多,就开始高价卖出去。
乾隆回去的时候不动声色,跟永璋说道:“估计过两天知府就会办得差不多,等水落石出再跟你额娘说就好,暂时瞒着,别叫她平白担心了。”
永璋点点头应了:“我知道了,皇阿玛。”
沐瑶不知道这一大一小还有秘密呢,等永璋回来,看他晒得脸颊有点红,还怪心疼的。
等永璋沐浴后,用帕子沾了冷水冷敷之后,脂膏给永璋的脸颊薄薄擦了一层。
沐瑶还想问永璋今儿出去看庄稼怎么样,哪知道永璋闭着眼睛就道:“额娘,我累了,困了,这就要睡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永璋回去睡下,还有点担心孩子是不是真的累了。
第二天乾隆拿到折子看完,这才到沐瑶这边来,她也就明白永璋含含糊糊跑去装睡的缘故,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
乾隆就笑道:“是朕让永璋先别说,等知府查得差不多再说不迟,不然白白叫你担心就不好了。”
他把折子直接递给了沐瑶,后者犹豫了一下:“皇上,我直接看这个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又不是偷偷摸摸拿走折子去看,而是朕给你的,正大光明看就是了。而且关于你家的事,还是自个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乾隆说得也对,沐瑶就再没有心理负担,接过折子打开慢慢看了起来。
越看她越是瞪大眼,这粮商的胆子是真不小。
不定契约,口头约定,出尔反尔,倒卖粮食,最过分的还是借用苏家的名义来压下别人报官。
要不是苏鸣凤过去正好碰上那个隔壁的村长,知晓此事,不然也不知道被粮商隐瞒多久,坏了苏家多少名声!
沐瑶气得险些砸了折子,满脸不高兴道:“这人的胆子真不小,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在,到处坏了苏家的名声。皇上,要真遇上这样的,可别多问,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她这意思是苏家怎么都不会做这样的事,乾隆只管把那些说自己是苏家的人通通抓起来就是,必然都是假的!
乾隆就失笑道:“怎么比朕还生气了?放心,朕已经派人去周边看看,若是有消息的话自是会给你给苏家一个交代的。”
看来他宠爱沐瑶的事传得够远的,很多人都蠢蠢欲动,想借着这层关系牟利了。
之前河道两岸迎接乾隆弄得沸沸扬扬的,不知情只以为他还在那边,可惜乾隆因为生气,第二天就悄悄上船到了这边的园林住下。
他正在火头上,当地官员又不知道详情,只知道乾隆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大肆欢迎,还以为乾隆不喜欢呢!
于是粮商只知道乾隆虽然南下还远着呢,自然胆子依旧很大,打算做完这一笔再跑也不迟,这就直接撞上来了。
要不是如此,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东窗事发,那时候粮商挖的坑太大,苏家再想弥补就难如登天了。
名声这样的东西,一旦被弄得乌烟瘴气,想不补起来就不容易了。
幸亏发现得早,没叫这粮商得逞了。
沐瑶还是生气,只觉得这些人擅长钻研,全放在歪心思上,还总找苏家当冤大头。
一次能发现,几次三番的,就跟狼来了一样,真有人相信苏家吗?
她越发担心起来,索性跟乾隆提议道:“我家里人自然是好的,族人大多也约束着,就怕外头的人借着苏家的名义闹腾。倒不如索性苏家的食肆不做了,皇上下命让苏家以后不能做买卖,这些钻研的人也就不能再用这借口了。”
反正食肆开了不少分店,依旧蒸蒸日上,光是新店的分红就足够苏家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