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老母亲们紧紧抱着娃不放,温情脉脉,另一边乾隆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而且他还把所有可能动手的人都想过一遍,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大臣都没放过,甚至让粘杆处盯着的人立刻送消息上来,看这两天究竟谁动了,谁一起见过面密谋过。
乾隆想了许多,拿着送上来的消息看了看,不由眯起眼,只觉得所有人都有可能。
只是事实比他预料中还要荒唐,听见永璜、永琏和永璋过来禀报的时候,乾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们再说一遍?”
永璜咽了咽唾沫,知道乾隆正在暴怒之中,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皇阿玛,这次放火之人是手脚不干净的太监,偷了圆明园的物件想要挪出去变卖,却留下痕迹被同室的人察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放火烧毁证据。”
永琏也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碧桐书院和后边的火被灭掉后,侍卫检查过一遍,点火的地方足足有五处,点火之人该是有同伙。”
永璋补充道:“皇阿玛,这些贼人十分狡猾,他们飞快点火后就往外跑,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绕回来救火。要不是其中一人察觉到他们是后边才来,而且救火的时候不是摔跤就是故意撞在一起,把其他人的水桶都掀翻了,也不会察觉出不对来。”
救火的宫人急得要冒火了,这几个人就像是故意捣乱一样,让灭火更加困难。
宫人们一个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一看就感觉不对劲,却是不动声色,等几个阿哥过去找人分别问话的时候,这才有人说出来,还不止一个。
估计这几个人故意捣乱,以为自己做得不动声色,其他人都看在眼内呢!
几个阿哥琢磨着宁愿杀错不能放过,于是把这几个人都抓了,一共五个人,一起送去慎刑司。
刚送进去,其中一个人就被刑具吓破胆,什么都肯说了。
永琏还是留了个心眼,把人带去另外一边,不让其他几人听见,他们自然不清楚这人都交代了什么。
这人说了,其他人很快也就放弃了,被隔开来一个个问话,看能不能对上。
他们果然互相推诿责任,都觉得是别人怂恿,自己才会加入进去的,仿佛分到的银钱他们没花掉一样。
永璋心下嗤笑,还是老实禀报道:“他们一个个都招了,口供在这里。”
李玉接过口供呈上,乾隆看了看,上面记录得很详细,每个人说了什么,顺序如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东西,变卖的又送去哪里,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里面看着就是意外,并非故意为之。
五个人点火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好把东西偷偷藏起来,以后再转送出去,还把留下的痕迹销毁了,可谓是一石二鸟。
但是没想到风向突然变了,不但朝着碧桐书院去了,而且还起大风了,风势极大,转眼就烧过去,他们也傻眼了。
绕回来救火,一来是掩饰他们点火,二来几人也是吓懵了,这边能烧,但是碧桐书院那边可烧不得!
不过一听说阿哥们都不在,他们心里松口气之余,就开始捣乱了,开始阻挠灭火,好让痕迹烧个一干二净。
谁知道他们这是画蛇添足,前后态度忽然变得不一样,反倒让其他人怀疑了起来。
乾隆仔细看了两遍,确实没什么问题,顿时皱眉道:“他们几人都问过了,没有谁在背后指使?圆明园的东西大多有印记,他们胆大包天卖出去,竟然也有人敢买?”
商人逐利,但是什么东西能收,什么不能收还是知道的。
永琏就答道:“皇阿玛,这几人狡猾得很,把东西拆开来卖。又或者卖给海商,还是准备出航的人,急于脱手,价钱不高,对方自然收下,然后直接出发了。”
人都要走了,手续都办妥了,自然没人拦着,走得一干二净,短时间内还不会回来,脱手容易,还不会被人察觉,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
乾隆嗤笑,这些人的脑瓜子要是用在别的地方就算了,却聪明在这种不上道的地方。
永璜又道:“儿臣让人查过五人的身份,进宫的时间不同,却都是这两年进圆明园来伺候的。平日只做洒扫和清洗恭桶这种粗活,背地里却都喜欢赌博,欠下一屁股债。“
所以他们几个一拍即合,就打算从圆明园里变卖东西换钱了。
刚开始几人胆子小,不敢弄大件的东西,只把不起眼的小东西卖掉,还胆战心惊,卖一次很久都不敢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但是圆明园实在太大了,丢了一件小东西,着实很难被察觉。
毕竟摆件经常换,有人点数,却不会一件一件对着单子来点,而是扫一眼看数量对不对就好。
他们就能把别的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换上,也就没人察觉数目不对了。
再就是园子内还有损坏的东西,或者颜色有些不新鲜了,需要保养一二的,就会取下去换掉。
还不是同一个人负责,彼此之间有时候只清楚数目,却不会对上物件。
毕竟他们谁都想不到,有人竟然如此胆大,真的敢在圆明园偷东西,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什么?
他们还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毁证据,以为自己就能撇清关系,这是自作聪明,还当其他人都是傻子来着?
乾隆面无表情,反而不如之前喜怒于色了。
这几人也就一年多的功夫,从小物件就到敢纵火。
一年多前,和亲王还是管着圆明园的人,自从他走后,接手的人看来是疏忽大意,才让这几个太监钻了空子!
和亲王在底下看得心惊胆战,又听说这个几个人是从一年多开始,偷偷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管着圆明园的时候,出了这样的差错,乾隆再宠自己这个弟弟,弘昼只怕都难逃责罚了!
再就是乾隆直接生气还好,要这样面无表情,就是已经气到极点的时候。
弘昼心戚戚然,明白那几个人只怕没什么好下场了。
永琏也察觉到乾隆的怒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皇阿玛,儿臣已经派人去追回那些赃物。除了被海商带走的,有部分被拆开买到各个当铺里面。因为洗掉了印记,那些当铺恐怕是不知情的。”
乾隆挑眉,看向永璜问道:“你以为呢?”
永璜就道:“这些当铺确实不知道是圆明园的东西,不然必定不敢收下。但是他们恐怕清楚这东西来历不明,所以才会压价收的。”
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收,如此胆大,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当铺也跟同伙没什么两样了。
要是当铺的掌柜收下后当场报官,戴罪立功还好,如今也就是跟这几个太监同流合污了。
永璋也道:“除了当铺之外,赌场也收下了部分东西作为抵债。这几人对外宣称是祖上留下的东西,赌场才扣下来抵押。不过儿臣认为,他们想必看出这几个是太监,所谓祖上的东西也是来历不明,依旧还是收下了。”
不用说,这也该是同罪了。
乾隆点点头,他当然不止让几个阿哥去查探,自己也让粘杆处查过,跟几人查得差不多。
从赌场到当铺到海商,每一个都没有落下,乾隆心里对几个儿子办事还是很满意的。
速度够快,查得也够清楚,而且兵分几路,每人得到一条线就去追查,而不是磨磨蹭蹭的,或者互相想要抢功劳,彼此阻拦,最后谁也查不出什么来。
几个儿子算是第一次合作,能查到这个份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乾隆就赞许道:“查得不错,就是得更仔细一些。”
他是绝不相信巧合的,正巧这几个太监就一起去赌场,然后输得一塌糊涂了?
怎么他们就忽然开始偷圆明园的东西出去变卖,又有谁告诉他们该怎么变卖,还知道拆分和洗掉印记?
宫里摆件的印记都是用难易洗掉的涂料印上去的,想洗掉就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
另外圆明园的宫人是不能随意出外的,他们是怎么去赌场,又怎么跑去跟海商变卖东西?
是谁放任他们出去了,又帮着遮掩踪迹,一年多以来让人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乾隆相信没人帮着遮掩,单凭这几个身份不高的太监压根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唯独一点,就是他们纵火的时候,想必是真的没料到风会转向,然后风势还起来了。
毕竟他们能掌握所有事,唯独这天这风是掌握不了的。
几个阿哥听得面面相觑,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一点,不如乾隆老道,一眼就看出好几个漏洞来。
乾隆转向和亲王,后者缩了缩脖子。
他就笑骂道:“弘昼你怕什么,又不是你管着圆明园的时候出事了!想必接任的人疏忽大意,才让人钻了空子。去,审问这几个人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圆明园管事也交给你去问话,务必问出点线索来,不然……”
和亲王连连答道:“是,皇上,臣弟这就去。”
弘昼知道乾隆还不想让几个阿哥亲自审问犯人,看到太多血腥。
自家孩子他还是心疼的,能不看这种恶心的就别看了,这种苦让弟弟来受就行了。
弘昼:……是亲哥了!
但是另外一方面,乾隆还是很相信弘昼这个弟弟的。
圆明园又是弘昼卸任后才开始出问题,跟他也就没关系,没让弟弟避嫌,而是让他来审问,足见乾隆对他的信任,愿意让他亲自来查出真相了。
至于外头的事,乾隆就交给傅恒了。
查封赌场和当铺,把负责人都控制住,送去顺天府地牢去一一查问了。
外边搜查此事弄得沸沸扬扬,沐瑶是安安静静窝在曲院风荷里养胎,哪里都没去,甚至连床榻都没下。
素茹之前是吓着了,葛嬷嬷也是,两人一起盯着沐瑶,什么都不让她做,生怕沐瑶累着了。
太医还一天早晚两回来把脉,钱三七也陪着沐瑶,随时看她的状态,一有不妥就请钱太医过来。
沐瑶被她们紧张兮兮盯着,弄得自己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好在有高贵妃和娴妃陪着自己说一会话,这时候素茹和葛嬷嬷才会退到门外去,让沐瑶稍微松了一口气。
高贵妃看沐瑶偷偷叹气的样子就好笑,凑趣道:“怎么还松口气的样子,是她们伺候太精心了吗?“
沐瑶知道她在开玩笑,无奈道:“确实,我除了躺着之外,什么都不用动,吃饭就差喂进我嘴里去了。而且不管做什么,起码有两三双眼睛盯着,生怕我磕着摔着。”
她又不是瓷器,而且这身体都怀第三个孩子了,需要那么紧张吗?
高贵妃乐不可支道:“还不是你之前晕倒了,把我都吓一跳,更别提是宫人了,她们哪能不小心伺候?”
沐瑶想到之前自己居然晕了,顿时不好意思道:“好在那会儿有慧娘扶着我,不然要摔地上,只怕要磕到脑袋,这会儿脸就得肿起来了。”
高贵妃摆摆手道:“快别说了,你这一提起来,我如今还心有余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