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大师走后,青尧以自身灵力注入邢傲体内,替他护住心脉五脏,然后,将他带回了青莲山。
在太白洞中,青尧每日汲取冷泉之寒气,帮他慢慢化去体内火毒。如是不休不眠了十五日,邢傲终于醒了过来。
青尧喜极而泣,将邢傲安置在太白洞旁,自己曾居住过的竹楼内。之后,邢傲仍每日到太白洞内运功调息,如是过了月余,终于将体内残存的火毒逼出。
只是,他当日受红莲业火灼伤太重,甚至灵魂亦有些残损,身上更是留下了一片殷红的灼痕,再也无法消除。
除了这灼痕,邢傲的身体却渐渐回复好转。青尧每日从山上寻些山珍野味、配着滋补草药,变着花样做给他吃。
“再被你这样补下去,我的衣裳都要穿不下了。”邢傲打趣道。
“那有何妨。”青尧一边麻利地整治着刚猎来的山鸡一边道,“我做新的给你。”
邢傲温暖一笑,望着粗布衣裳在灶台前为他忙碌的青尧,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移步到她身旁,接下她手中的菜刀,“我来……”
于青尧而言,这亦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与莲妖一战耗费灵力颇多,之后又要暗中用灵力帮邢傲疗伤,是以损耗极大。但邢傲尚未康复,她又不能去找邢傲打猎……
这就相当于守着自家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不能吃,却要到路边去啃咸菜窝头……每每夜半,青尧从山下的村寨回来,望着熟睡的邢傲,总会郁闷地想。
一日,邢傲从太白洞调息练功回来,却见今日的午餐菜色比往日尤甚,青尧显然颇费了一番心思。各色精致菜肴中间,还赫然摆着一坛久违的美酒。
“今儿是什么日子?”邢傲微笑着问依旧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青尧,“我的阿尧竟大发慈悲,许我饮酒了?”
“今日是你生辰,自己都忘了?许你喝上两杯吧。”青尧说着将一片蒸肉塞进他口中,俏皮冲他眨眨眼睛,“你偷喝我藏的好酒,以为我不知道?”
邢傲笑道:“你的就是我的,何必分那么清楚?”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邢傲心想,虽然这山林中的生活逍遥似神仙,但有些事,终究要说清楚,心里才踏实。
“邢大哥,祝你心想事成、多福多寿。”阿尧举杯与邢傲道。
二人共饮一杯,邢傲觉得,正是这个时机:“借你吉言,我倒想看看,我这寿星公,能否真的心想事成?”
“好啊,你想要什么?”青尧笑道,天上地下,只要你想要的,我便给你弄来。
邢傲放下酒杯,一双手已将青尧纤纤玉手握在手心,“我想与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青尧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逃避。
每日让自己说说笑笑,忙忙碌碌,不去想那最终的结局,只是醉生梦死般陶醉在这短暂的幸福之中,欺骗着自己,麻痹着自己。
她知道,邢傲也在逃避,否则,他不会伤已好了数日,却依旧对离开之事只字不提。
但这一天最终会到来,这就是命数。
青尧僵着一张笑脸,呆呆地望着邢傲眼中,一团火从炽热到平熄。
“阿尧……”从青尧的表情中,邢傲已察觉到了些什么,他低下头去,一双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会逃,“如果,你不能嫁我……其实,对于成不成亲,我亦不在乎。”
“不是的……”青尧下意识接口道,心底却是一片凄凉:我若能与你共结连理……哪怕让我赴汤蹈火,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邢傲见青尧再无后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颗心愈发悲凉,苦叹道:“阿尧,我对你的心意你很清楚,为了你,我邢傲叛尽天下、抛弃一切都不在乎……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我吗?”
对于他的似海深情,虽早已心知肚明,但听他亲口说这一句,青尧依旧感动到几乎要落下泪来。叛尽天下、抛弃一切,只要你敢,我胡青尧有何不敢?心中波涛汹涌,一个“爱”字方要出口,却忽觉灵台间一片精光大方,巨大的梵唱之声如春雷滚滚,一波又一波地击打着她的灵魂。
镇魔曲!
不得对凡人动情……
人妖殊途,乃是天道……
青尧顿觉头痛得几乎要炸裂,一颗心方蠢蠢欲动便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美的一个梦……青尧苍白的脸上竟牵出一个苦涩的笑。与邢傲相依相伴的日子,哪怕再有一天,亦是莫大的幸福。
但,那短暂的幸福过后呢?邢大哥能接受我是狐妖的事实吗?也许他会痛苦,痛苦之后亦勉强接受。但若我被那法师捉上少林,邢大哥必然拼死去闯,以他一人之力与千年少林对抗,犹如蚍蜉撼树,结局又能如何?
短暂的幸福,换来的是邢傲余生无尽的痛苦,值得吗?
脑中震慑灵魂的梵唱之声渐渐隐去,青尧垂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栗不已的身体,兀自咬一咬牙,将口中一股腥甜的心头血,和着那一腔深情,狠狠吞了下去。
既然注定不能相守,便不如快刀斩乱麻,从此相忘于江湖。
但,要让邢傲忘了我,谈何容易。
唯有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