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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为了二两银子,非常积极,过了半个时辰就已经回来了。
伙计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是套套青色丝绸面料的衣服,连新鞋也都准备了。
伙计后面还跟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粗壮汉子,伙计介绍道:"这是镇上的猎户老徐,常到后山猎些野味卖给我们客栈,这周边的路很熟悉,有什么事儿尽可以问他。"
萧山合上窗户,道:"老徐,这几天天气不好,官道冲垮了,我两急着回家,想请你带路,你这几天可有闲?"
来之前,伙计已经跟老徐大致交代过了,老徐道
:"小哥要去哪里?"
萧山道:"从京城做完生意,现在回邺城。"
老徐道:"邺城…大路毁了,两旁全是陡壁,想绕路是没办法了。往些年有条小路,荒了很久,也就我们这些整日穿行山野的人才知道,小路就是艰险些,两位恐怕走不惯。"
萧山道:"家中有急事,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老徐道:"两位若是不嫌危险,自然可以走,你们想什么时候出发?"
萧山说:"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天亮启程。"
猎户老徐道:"嗯,时间正合适,我也去准备准备。镇东头有个破庙,明早我们可以在那里见。"
约定好时间地点,猎户也就走了,萧野拉住伙计,道:"今日可有人打听过我们?"
伙计眉飞色舞,道:"今天人多,大厅挤得站不下,谁也没空打听别人。你们莫不是生意赔了,被人追债。"
萧野道:"你可以去编画本了,说书肯定也比吴先生厉害。"
萧野这样调侃他,伙计也不以为意,道:"小路我虽然没有走过,可是知道险峻陡峭,最要命的是进了山,怎么也得大半天才能出去,我去给两位准备些馒头,路上吃。"
伙计鼻子闻见一股臭味,伸头看见浴桶里全是黑水,味道就是就是那里发出来的,皱着鼻子道:“两位平时洗澡可得勤快些,话说这身上不干净,容易生病。”
萧野道:“少废话,赶紧找人来收拾。”
伙计呵呵一笑,放下衣服,下去准备吃的,萧山本就功力受损,现在又强行运功开蒙,现在脸色灰白,赶紧坐下打坐入定。
萧野在房里呆了一会儿,看萧山一时没事,躺在床上休息,心中一直担心梁青竹师徒,这是眼前最大的威胁,如果两人发现了自己和萧叔,恐怕走出兰溪镇就不容易了。
只是萧叔身负内伤,自己疲倦不堪,休息一晚已
是必须的,只愿明日能顺利些。
他又想,若是父亲还在,以前自己可以沿着路一直往东走,在瓢泼大雨中找准方向,回到家里,到一个有暖炉的房间,换身衣服,喝碗暖和的羹汤。
只是自己没了家。
萧野如处梦幻,那些平日里相伴的人都葬身火海,恐怕没人能活下来。
父亲真的死了吗?他心里还报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虽然自己也不相信这希望是存在的。
他想象着自己以后的某一天,衣衫破碎,全被雨淋湿了,自己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在这荒野中,无人料理尸首。
他心里不时冒出该死的,懦弱的,无能的想法:不要走了吧,无依无靠的世界死了不是更好。
一股悲凉直浸心间,一天时间,真是有千年万年那么长。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日天光未亮,两人就已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外面大雨仍未停歇,竟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付完房费,从伙计那里要了两个斗笠,萧野两人前往镇东头的荒庙。
小二买衣服很贴心,雨天里长衫不便行走,给他两带来的是紧身戎装,应该镇上的裁缝店专门给过往的武人准备的。
昨日树林里三名骑士死后,萧山将弓弩和箭都收拾起来,现在一人一把。
萧野背上包袱,包袱下藏着弩箭,遇到危险时可以随时取用。
父亲留给他的那柄短剑用牛皮包住,藏在袖中。
萧山将长枪拆开,别在腰后。虎涉军的长枪是特制的,可以分成两截,行军途中利于携带。
雨中的两人不像是走小路回家的,而是慷慨赴死的战士。
荒庙在客栈东面一里有余,占地不小,以前应该香火旺盛,只是不知为何荒废。
庙门高大,大门敞开着,进去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个破败的佛堂。
佛堂里燃着一堆篝火,映着火光,地面全是散落
的石块,石缝裂开处还有杂草生长出来。
佛像后面走出一人,正是猎户老徐,他似乎吃了一惊,喃喃说道:"等你好一会儿,先…先进来烤烤火,天亮了再走。"
萧山叫他神色不对,觉得不妙,将腰后长枪抽出,拉住萧野,不让萧野进屋。
佛像背后射出一只细小的银针,萧山回枪一格,当地一声将银针打飞,那箭银针倒飞而去,一下钉在了猎户老徐身上。
老徐惨叫一声,捂着受伤的胸口,鲜血渗出。
萧山现在时时都处于警觉状态,佛像后面埋伏着一人,可是他却发现佛堂外的树林里还有一人。
树林里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杀招,如果自己现在全力对付佛像后面的人,恐怕两人今天都得丢了性命。
萧山当机立断,大声喝道:"小野,你对付佛堂中的人。"
他斜斜掠起,几乎同时,树林中也射出数只银针。
萧山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唰唰几声,银针
几乎擦着他鼻尖飞过,将他斗笠切成两半,银针钉在了地面上。
萧山坠向地面,落地之际,复又跃起,去势不改,手腕下沉,飞速地一枪刺出。
树林里似有人丹力涌出,每一片叶子都铮然抖动。
这一下萧山的的速度才稍稍变缓,好似遇到一面无形的墙。
他足尖在瞬间一点树梢,微一借力,整个人忽然如同箭一样向上垂直飞起!
他的眼角扫过竹林中,丹力透入之时,手中招式大开大合,一下没入了树林。
一片青翠雨水之中,乍然亮光闪出。
"萧云忘已死,你保这孩子又有什么用…"
"虎贲军都不要你了,这朝局和你有什么相干,好好当你的一帮之主不好嘛,偏偏来我手里送死。"
"你身有重伤,今天看看究竟是谁送死。"
树林里传来一阵对话。
外面已经是天色微明,萧山与另一个人影在林间
纵横来去,衣带翻飞,时而在上,时而在下,高飞低掠,眼睛竟然无法捕捉两人准确的位置。
萧野装上箭,向佛像急射,萧野此时身体轻盈,比起平时好似又用不完的力气,可是运用不佳,发箭力道和准头都不够。
萧野本来也不指望能伤到那人,只逼着他不敢露头,趁着空隙,斜身冲破大殿窗户,翻滚而入。
落地之际,手中开弓就是一箭,佛像后面的人缩头躲过。
萧野再反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再抬眼一看,那人已经飞速冲到自己面前。
他这时看清了此人的相貌,躲在佛像后面的是白天梁青竹旁边的年轻人。
果然是梁青竹师徒。
年轻人抽刀劈下,萧野举手格挡。
"叮"的一声轻响,长刀正劈在萧野手臂处的短剑,刀锋划破衣服袖子。
萧野顺势抽出短剑,刺向对方胸口,年轻人向上一格,没想到萧野这一刺竟是虚招,左手的弓弩又射
出一箭。
年轻人好似料到这一箭,用手一抓,然而弓弩力道强劲,被抓住以后,仍然向前窜出一寸,把他的手搓出一道血痕。
年轻人心中怒极,侧身一记横扫,"啪"的一声,萧野背后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萧野撞在佛像上,脑袋一阵眩晕。
年轻人又是一刀,萧野转身,举剑格挡,年轻人道:"看你开蒙不久,怎么用劲都弄不清楚,就想与人动手吗,找死。"
萧野比起年轻人力气还是不够,只觉长刀离肩头越来越近,道:"早练了几天就敢大言不惭。"
年轻人笑道:"嘴硬。"
他突然变招,手中刀柄轻轻一抬,长刀以萧野的短剑为轴,转了一圈,刀柄又回到年轻人手中。
此时刀已在萧野的短剑之下,年轻人轻轻向下一带,眼看着长刀就会卸掉萧野一条臂膀。
萧野体内气息在经脉中流转,急切之下,左肩关节不和常理地往回缩了一寸,长刀立时劈空。
萧野右肩往年轻人怀里一撞,年轻人后退数步,才站立稳当。
关节活动的范围有一定限制,常人是无法做到刚才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