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只要等过段时间,询问阵的结果出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音灵十分自然地占据了朝年原有的位置,趁着发牌的时间说:“询问阵给出的答案是否,我们就立刻推沈惊时上位,若是行,就让沈惊时做摄政王,清理局面,教导幼帝。”
“到那时候,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她对此颇为向往:“圣地和妖都有姻亲关系,沈惊时呢,也听善殊的,到时候三地同心,人与妖的关系慢慢得到改善,挺好。”
“来,薛妤今晚肯定是顾不上我们,再来几场。”音灵伸长脖子,往隋瑾瑜那桌看了看,又道:“等这事定下来,也就十几天吧,三地盛会也要开了。”
说起三地盛会,一桌人顿时朝九凤看去,陆秦和伽羧听闻这样的话题,也勾肩搭背地看过来,问:“楚遥想,你觉得呢,三地盛会前五之列大概人选。”
九凤才输了两把,连喝两杯,脸色不是很好看,此刻一抬眼,凉凉地道:“我不知道前五怎么算,只知道大概实力与我相当的。”
“这就行了。”陆秦道:“你说。”
“我之前和薛妤交过手,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打了个平手,现在不知道,但她肯定在前三,毋庸置疑。”九凤朝隋瑾瑜扬了扬下巴:“呐,还有这个,之前也是平手,现在忙着哄弟弟,前段时间交手已经落入下风了,但稳在前五不难。”
说完,她看向溯侑,道:“这位小少爷,纯正的天攰血脉,虽然没交过手,但若是天攰都进不了前五,远古的天兽榜排名就有水分。”
“其余的,人间的修真门派,各大世家大族都有不世出的天骄,我听了几个名字,看了他们战斗的影像,确实都还挺不错的,不好说。”
“感情我们圣地传人就薛妤一个上前五?”音灵也不气,弯着眼睛笑:“你这未免有点小看六圣地了。”
“是么。溯侑输了,喝酒!”九凤将牌一推,神采飞扬:“不服气的话,结束后比一比,看前五十之列,是圣地的人多,还是妖都的人多。”
“……”
闹哄哄的环境中,溯侑又接着喝了五六杯,从开始到现在,他的手里就没张好牌。
他就没赢过。
九凤随身带的酒极洌,后劲大,他坐了一会,脸上弥散出一层薄红,不由往椅背一靠,挑着眼尾去看九凤:“你这带的都是什么酒。”
“五千年份的琼浆玉液,里面加了桃花露,雪松脂,这么一坛下去,神仙也得醉。”九凤懒洋洋地回:“你去问问沉泷之,就这一盏,在沉羽阁得卖出什么价格。”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看在这一桌都玩得还不错的份上,如果不是九凤族财大气粗,这种东西她压根都不会拿出来。
溯侑吁出一口气,散漫地直起身,缓缓将跟前的牌推出去。
一看其他几家,个个比自己的好看。
“没法玩了是吧?”衣袖翻下来覆盖在他手背上,溯侑看向又开始拖后腿的朝年。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宫装的女侍穿过回廊和湖心亭,步履匆匆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能看出来,那是在薛妤殿中伺候的女侍。
溯侑以为出了什么事,缓缓敛去笑色。
谁知那女侍朝周围一圈人物行了个礼,便朝溯侑道:“公子,殿下传召。”
溯侑没说多话,立刻起身前往西边,身影沉入夜色中。
隋瑾瑜颇为忧愁地看了眼天色:“这么晚啊,这不大合适吧。”
“……”
他看向朝年,尝试着怂恿:“要不你也跟上去看看?说不定你们殿下有用得上人的地方。”
朝年心想我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隋遇眼皮狠狠一跳,冷声警告:“隋瑾瑜,你少给我犯病。”
溯侑跟着女侍一路到薛妤的宫殿,伺候的女侍像是得了命令,全在门外无声候着,他顿了顿,提步跨入门扉。
殿内熏着一种安神的香,香气素淡,给人种舒服而放松的感觉。
薛妤像是才回到殿里,身上仍是那身繁琐精致的朝服,但已经脱了外面最厚重的那层,她对着铜镜半跪,腿自然地曲着,正一样样将发髻上摇晃的发钗和发簪取下,从侧面看,曲线窈窕,腰身纤细。
溯侑走过去,高大的身躯从后压出一道极具存在感的阴影,他手指用了点力,止住薛妤的动作,道:“我来。”
取下振翅欲飞的金步摇,再摘下一串流苏簪,满头青丝从他手中往下倾泻,镜中的人在此时微微侧身,与他对视,鼻尖微动,问:“和他们玩牌了?”
溯侑嗯的一声,温声道:“玩了一会。”
薛妤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认认真真地捕捉那张脸在氤氲灯光下划过的各种神情,半晌,将指尖交到他掌心中,嫣红的唇瓣开合:“除了牌,还喜欢玩什么?”
顿了顿,溯侑掂了下她的手指:“不算喜欢。其他也没什么了。”
不知怎么,九凤那句“患得患失”第三次往薛妤脑海中钻。
她仰着头去看他的眼睛,慢慢道:“我今天才知道,我们溯侑公子其实会玩牌,千杯不醉,被百众山的妖气急了也会忍不住骂人,还有,很擅长骑射,次次都能拿第一。”
这些生动但不完美的东西,都是他刻意隐藏的。
甚至那一声声的阿妤,那些缠绵与极致绚烂的美好,全带着一种茫然的,甚至无理由的冲动摸索。好像只要他听话一点,成熟一点,再热烈一点,薛妤就能更喜欢他一点。
他其实也什么都不懂。
“最近事多,我要处理的东西也多。”薛妤捏着他的下颌骨稍微往上抬了抬,视线在那张被酒气侵蚀而显得更为明媚的脸上扫了扫,道:“我总觉得话说多了没有意义,谁也说不准明天的事。但是溯侑,经历过松珩的事,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若不是,真的,很喜欢你。
溯侑捏着她指尖的力道遏制不住地重了重,脸上是一种事情出乎意料的深重怔然。
她脸上的妆容精致,眼波流转时透着一种既清且媚的粹然,她就以这样的姿势逼近被她摁着肩膀坐在铜镜前的男子,薄唇翕动:“我刚刚说的那些,对不对?”
溯侑望进她琉璃似的瞳仁里,眼睫微动:“对。”
他患得患失,害怕被丢下。
他没有安全感。
他离不开薛妤。
“怕我们分开?”她一点点靠近,像刀子在慢腾腾地割肉,不给人一个痛快。
隔了片刻,他坦然应声:“是。”
薛妤与他对视,眼底掀起明灭不定的光亮,像一捧火燃尽后的余烬,不动声色,但仍带着温度,她侧首去看他,须臾,问:“手好了吗?”
她彻底逼近他,手臂半撑在扶手上,柔絮似的长发一缕接一缕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
两人咫尺相对,呼吸交缠,她就那样直白而坦率地问他:“要不要?”
“想不想要?”
溯侑被困在方寸之地,身后是冰冷的椅背,身前是寸寸靠近的柔软身躯,他困在其中,进退两难。
她完全褪去了白天受万民朝拜的皇太女威仪,化身成极北天山上的雪妖,用最冷的语气说最令人热血沸腾的话,那么大胆,又偏偏全是涩然懵懂的情态。
这样的发展,他没有想到。
半点都没有想到。
“……阿妤。”他搭在凳椅一侧的指节涌现出急骤的白,声音中透着一种难以自抑的湿热情潮,薛妤嗯了一声,将唇瓣上嫣红的色彩在他棱角分明的颈侧蹭出长而凌乱的一条线。
溯侑不说话了。
慢慢的,他撷取支撑着她的腰身,用牙齿叼着她起伏弧度上的系带,一点点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