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从穿着男装、拎着酒坛、沾染着一身胭脂气却仍旧大步横行进杨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没畏惧过杨家的家规。此刻,我正穿着一身明镜兄硬逼我穿上的露肩装,跪在秋高气爽的大院内赏月。
我正在想,什么时候天亮啊、为什么那只该死的鸡不早一点叫啊之类琐碎问题的时候,一阵清冷的琴声传来。
应该不是三哥,因为他在前一刻还在没良心地告诉我——“你等你嫦娥姐姐来救你吧!”也不会是端凝,因为她在我回来之前便已离开。那会是谁呢?这让我想穿了脑袋。
琴声悠扬但又带着掩不住的悲伤,弄琴者似乎心中有着言不出口的苦闷,叫人听了他的乐曲不由得心碎。
然而这风雅的一刻在下一秒被打破——一杆长枪从杨府外投掷进来,枪头正指向李觖尘的房间!
我霍然站起身来,却因跪得太久、双腿无力而又重新跌回到地上。情急之下,我运气至双手,以掌击地顺势将身体翻起,一招飞龙在天向那长枪扑去。
血涔涔而下,长枪刺穿了我的右肩,其力道之大居然在我挡下枪后,随之一起后滑了几步。
“啊——!小姐!”
从屋内走出的小翠见到此景大声尖叫道。
我没有理会她,忍痛拔出了长枪,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
刺客不会走得太远。
我点了止血的穴道后,翻身出了大墙。果真,一个身影匆忙地逃离。
这种程度的轻功还好意思出来行刺!
我把持着一口真气,轻点脚纵身向他奔去。只见那人反身向我投来一柄长刃,我大喝一声,嗖地一下将枪踢出去。尖锐的枪尖硬生生将那长刃劈断弹开,随着那人的一声惨叫,长枪将他穿倒在地,而我,也因气道过激而吐血,点了穴的伤口处止不住地流血。
我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走近那人,伸手探气摸脉都显示那人已经死了。撤下他的蒙面,暴露出一张西土蛮夷那苍白而又特有棱角的脸。
西土蛮夷,这个与中原成尖锐对立关系的种族出现在中原未免太过荒唐。皇帝在上,中原每一寸土地都
掌握在他的手中,西土蛮夷进入边郊都以入侵罪名直接砍死,可眼下这只是如何踏过边郊进入中城的?而这,又暗示着什么
同于此时,杨府内因小翠大喊有刺客而乱作一团,火把染红了杨将军府上的夜色。
我拖着那刺客勉强挪进大门便再也挪不动一步了。凭着曾经受伤的几次经验,我自己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我目光涣散地看着身上被血染得更为红艳的裙装,那颜色居然带着一种妖娆而又特别的美感,突然恍惚到新娘子出嫁时的凤冠霞帔,那霞帔是不是也是如此艳丽呢?我不觉勾了勾嘴角。
在我陷入深度眩晕的前一刻,我看见了李觖尘疾步而来的身影,我身体摊软倒下,他及时将我抱在怀里。他对我大喊些什么,只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轻轻
扯了扯他的衣服,叫他安静一下,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微声对他说了一句话,便在他满是悲痛的目光中闭上了双眼
丞相府内,书房中。
一个人俯身在端国忠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见端丞相双眼一眯,面露凶光。
杨小汐,这个女子是他篡位计划之中最大的意外,这意外搅入的人物让他此次计划失利。虽不知太子离宫之后有意留在她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绝不仅是儿女情长这么简单,他也知道——若留她在,后患无穷!
他向那人一扬手,那人便倒在了地上——于其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接着,端国忠向那具尸体上倒下一小瓶无色无味的液体,尸体便在咝咝啦啦的声响中融化尽了。
“棋子,利用完了也便没用了。”
端国忠将目光重新投在书籍上,一抹不意察觉的阴笑从他嘴边略过——“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能者居之,所以,不择手段也未常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