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曦山庄也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远远地,红灯笼在淡青色的夜幕中象寒风中的烛光,不知是让人觉得温暖,还是衬得周遭更加凄清。
冷兰不得不下马,拉着马艰难前行。眉毛头发一片银白,汗水带着蒸气滚下来,落在地上已是一个冰珠。有些地方,雪到腰那么高,每一步都要劈开积雪前进,一步两步,并不难,难的是每一步都在雪的阻力下前行,如果不是冷兰武功盖世,如果不是冷秋的马神骏无比,一人一马
,能不能回到家,就很难说了。
冷兰到家门口时已经象一个雪人,开门的丫头一声惊呼,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踏雪而至,再看来人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的脸后,登时见了鬼一样,惊声尖叫:“大小姐!”回头尖叫一声:“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燕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看冬晨,冬晨一脸震惊,慢慢站起来,燕婉这才提起裙子,急急奔出:“兰儿!”
冷兰已进屋,脱下外套,扔到一边,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热手巾,擦擦脸,才看到燕婉,叫声:“娘!”。
燕婉惊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又是大雪天!”
冷兰慢吞吞地,用热毛巾渥着手,低声:“我接到信,说你病了。”
燕婉一愣,目光流转,在冬晨脸上打个圈,强笑道:“没什么大病,只是睡得不太好,你不用担心成这样。”
冷兰点点头,沉默了。
燕婉接过毛巾给她擦擦脸上的雪水,轻声:“兰儿…”这浓眉大眼,这倔犟的鼻子,这张英气飞扬的脸,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垂着眼睛?
燕婉儿轻轻把她搂到怀里:“兰儿,娘也想你了。”
冷兰那僵直的脖子,别扭地挺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弯
下来,放在燕婉儿肩上,低声:“娘。”我也想你。
燕婉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什么都不必说了,也不用解释。我年纪大了,对真相不感兴趣,只想家人都在。
年轻人都喜欢道德审判,只有年轻人才有力气做道德审判,如果你不断地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哪还有力气对剩下的亲人做道德审判,只要他们还在,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是珍宝。
冷兰觉得鼻子忽然发酸,她含着泪想,是冻的,这酸楚,这泪水,都是冰天雪地冻的。她是不会哭的。
冬晨站在一旁,看着眉毛头发全部沾着霜花的冷兰。
内心疼痛。
冷兰不是笨蛋,她当然明白冬晨为什么留在朗曦。
她当然明白冬晨的意思。
半年了,冬晨每月例行一封“家中一切安好。”她从来没回过。
彼此都明白,不需要割席就明白什么叫绝交。
即使燕婉儿真的病了,只要不是重病或病危,冷兰也未必肯回来,何况冬晨写得很清楚,是小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