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六十五,狼顾

帅望抬头,笑。

师父说那依旧是非常美好的感情,即使她是假的,我是真的,我的感情依旧美好,即使最后我会受伤,只要我不倒下,那依旧是非常美好的感情。如果我胆怯害怕,不敢面对,我会鄙视自己。

帅望轻轻拍拍自己,来,鼓起勇气,做个勇敢的人。

韦帅望以一种怕被咬到的姿势溜到桌子边,缩到椅子里。他的鼓起勇气,还是能让人看出胆怯来。

芙瑶笑问:“这些糖够吗?”

帅望看看:“呃,这碗好象太大了。”

芙瑶笑道:“沙漏也在桌子上。”

帅望把沙漏倒过来,然后往嘴里塞糖。

看着芙瑶,笑,把糖大块大块地放进嘴里。傻笑。

芙瑶倒杯水过去,笑:“你真的要吃光?”

帅望傻笑,再塞进一大块糖。糖粉掉下来,韦帅望呛咳,芙瑶递水给他,帅望接过水,喝一口,再拿糖,芙瑶按住。

帅望顿住,芙瑶的那只手,特别的柔滑,扣在他手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帅望慢慢笑了:“把嘴堵上,就不用道歉了。”

芙瑶道:“你不用道歉,我理解。”

帅望沉默。

芙瑶道:“十几年养育之恩,怎能背弃。”

帅望含着糖,沉默。

芙瑶道:“如果是亲生父母还可以无赖一句‘谁让你们生下我’。”

帅望用微弱的声音抗议:“换个话题吧。”

芙瑶道:“你不敢让他们失望。亲生父母活该欠你的,即使你摔门而去,他们也总会在家等你。而这些,被你当成家人的人,你怕失去他们。”

轻微的“咔察”声,帅望的指缝间,如流沙盘泻下细细的糖粉,帅望微笑:“你这算报复吗?”你伤到我了,你伤我可比我伤你深多了。

芙瑶点头:“对,你听我说完,你就算不欠我了。”

帅望低头沉默。

芙瑶道:“可是你早晚会离开,没人能承受这么大压力,欠下巨额债务,如果真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只有一走了之。亲生父母,无论要求你什么,本意一定是为你好,即使那样,你会一辈子听父母的话,让他们安排你的生命吗?何况,他们不是你父母,你要用一辈子的服从与忍让来报告他们的养育之恩吗?如果你不能,早一点说不,比晚一点说不的伤害要小。早一点,他们可以认为你年幼无知,他们可以习惯你同他们的新关系。再晚了,他们会认为成年的你,与他们应该是以前的那种服从关系,直到你忍无可忍再说不时,可能对双方造成更加巨大的伤害。有争执有分歧双方都有不满都有退让却还是不舍得的鸡肋关系才是长久的关系,完美的父慈子孝,以一方的无条件忍让来维系的关系,注定以悲剧结尾。”

沉默,良久,帅望问:“完了吗?”

芙瑶点点头。

帅望轻声:“令堂让我照顾你。令堂是我师父的妻子,她的话,比我师父的话还重要,因为令堂就象你说的那样,如果我们中谁敢对她拍桌子,她是不会介意不给我们面子同我们绝交的,所以,我,我父亲——”拳头紧握:“不管你从哪儿听说的,他不是我生父,芙瑶!以后别提这句话!我同我父亲,不管喜欢你,不喜欢你,不管我们对你是直言相告,还是巧言令色,我们都会帮你,真诚地帮你保护你!”

窒息的感觉,为什么会是窒息的感觉?帅望轻声:“但是,不能以冷家为假想敌!万万不可挑衅冷掌门,他是我们的家人,不要再说任何试图离间的话,你,没有那么重要。”

芙瑶微笑:“帅望,不是我。即使你真的会为我拍案而起,我也不打算承担那样的责任,我不想成为你生命中那样重要的一个人!让一个男人为我离开他的家人,那是什么样的压力,我回报不了这样沉重的感情。你也可以记着,如果我真的那么要求你,我是不打算回报的,你千万别为我做那样的事。请你保持独立的思考能力,做出你自己的判断,我从未试图替你决定任何事,我只会开出价格,要买要卖,是你自愿。你以为你离开你的家,原因会是我吗?如果那么简单,你离我远点就可以了,你重视你的家人,愿意牺牲你的自由自尊自我永远同他们和谐地在一起,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如果只是让我滚远点就能做到,你多幸运。如果因为我,那就不叫必然的结果。”

帅望怒吼:“那不是必然的结果!”

芙瑶沉默,起身走到窗前,默然。

就象小狐狸长大必然要离家一样必然,就象小狼长大必然要离群一样必然。韦帅望,你的离开,是必然的。

帅望伸手拿起一块糖,试图放进嘴里,糖粉“唏唏苏苏”地落下,帅望才发现他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不冷不饿不痛不累,身体却在发抖。

帅望笑笑:“别太悲观,人会自我实现预言,所以,别做悲哀的预言。”

芙瑶微笑:“月色不错,我从没爬过树。”

帅望笑问:“你想爬树?”

芙瑶笑:“不想,我想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