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说的,”她说,“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桃刀没有立即回病房。
她想了想,决定去看希恩。
与帕帕相比,希恩的病房倒是极为冷清,桃刀一路走过来,连个护士都没看到。
谢曼等人似乎已经走了,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希恩一人,他仍在昏睡,双眸紧闭,苍白的脸色更显得人憔悴起来。
病床旁摆着一架心跳仪,单调的“滴滴”声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声音。
桃刀随意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鼻子微微抽动,忽然在窗帘前停下。
“出来。”她说。
房间内一片寂静。
桃刀挑了下眉,忽然抬腿,狠狠踢向窗帘。
窗帘后人影一闪——铃祈陡然后退,远远撤到几米开外。
他:“……”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桃刀反问他:“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两人对视,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桃刀撇了下嘴,转移话题:“他一直没醒吗?”
铃祈:“嗯,医生说失血过多,”停顿了下,才道,“如果抢救不及时,可能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
桃刀目露诧异:“受了什么伤?灾兽?”
“不知道,”铃祈摇头,“伤口很糟糕,他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伤了他。”
桃刀沉思片刻,走到病床旁,轻轻将被子掀开。
铃祈:“你做什么?!”
桃刀不理他,弯下腰,将希恩的衣服解开。
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立刻露了出来。
桃刀愣了下:“好多伤。”
希恩主要伤在腹部,但除了被绷带一层层包扎起来的腹部,他的胸口,胳膊,甚至背部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疤,交错在苍白的肌肤上,宛若某种诡异的纹身。
铃祈微微皱眉:“是灾兽造成的?”
闻言,桃刀却皱了下眉。
他想错了,这估计是希恩自己弄出来的。
这些伤口颜色不一,显然是在不同时间段产生的伤口,且多集中在胸口,胳膊这种容易触碰的地方,加上伤口程度不深——比起外因,更像是自|残造成的。
但她没吭声,只是低下头,轻轻嗅了下希恩的腹部。
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以及……金属味。
“枪。”她忽然道。
铃祈一愣:“什么?”
桃刀抬起头:“他受的是枪伤。”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粗糙的铁锈味——犯人应该是用刀具割开了伤口,以此掩盖枪伤。
铃祈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你确定吗?”
如果是枪伤,那就说明害希恩的是人类——而且极有可能是歼灭军内部的人。
如此一来,也就能理解犯人为什么想要掩饰枪伤了。
桃刀摸摸下巴:“居然有人这么恨希恩吗?”
闻言,铃祈露出一抹讥讽的表情。
“当然有,”他低声道,“比如我——就曾恨不得杀了他。”
桃刀一愣:“什么?”
铃祈忽然不吭声了。
良久,他站起身。
“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他盯着桃刀,目光沉沉,灯光倒映在他的眼底,映出点点幽明光泽。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郊区。
桃刀盯着鳞次栉比的墓碑,默了一下,转过头:“公墓?”
铃祈没有回答她,他走到一座墓碑前,缓缓蹲下|身,才道:“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桃刀一愣,才发现铃祈今天穿了一身黑。
极致的墨色将少年的肤色衬得越发白皙,配上纤细的线条,令人不禁联想到了瓷器——精致,却极其单薄。
那块墓碑上刻着一个黑发女人的画像,模样与铃祈很相似。
桃刀凑过去,艰难念道:“令……英?”
铃祈:“……”
他的额上跳出几根青筋:“是铃英。”
桃刀辩解:“我看词典的速度没那么快。”
她现在才背到【k】。
铃祈默了一瞬,不再理她,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一小束花,放在墓碑前,又拿出一个饭盒。
打开饭盒的一瞬,一股强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饭盒里摊着一大块金黄色的厚蛋皮,表面炒的又松又软,下面隐约可见番茄色的炒饭,混着胡萝卜丁和培根粒,散发出酸甜的香气。
桃刀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这是什么?!”
铃祈:“蛋包饭。”
他把饭盒放在墓碑前,刚想放上餐具,一回头,桃刀半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饭盒,双眸透出渴望的神色。
桃刀:“吸溜!”
铃祈:“……”
他警告道:“不许吃。”
桃刀失望了:“……哦。”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目光从蛋包饭上拔下来,问铃祈:“你做的吗?”
“恩,”铃祈淡淡应了声,犹豫了下,“因为妈妈喜欢吃蛋包饭。”
“真好,”桃刀舔了下嘴唇,期期艾艾看向铃祈,“那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也可以给我做份蛋包饭吗?”
铃祈:“??”
他无语了下:“我知道了,下次给你做。”
桃刀:“!!!”
“不对!等等!”她一下跳起来,“其实我更喜欢肉!或者蛋糕,汉堡,巧克力……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像云一样的……”
铃祈:“棉花糖。”
桃刀:“棉花糖!!”
铃祈:“……”
他忍无可忍:“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桃刀眨眨眼,把嘴闭上了。
铃祈叹了口气,用手盖住眼睛。
“……我不该让你过来。”他喃喃道。
桃刀摊开手:“那你为什么带我来?”
闻言,铃祈沉默了。
良久,他的声音才沙哑从手下传来:“因为……想谢谢你。”
桃刀:“?”
铃祈松开手,苦笑了下。
“我十二岁那年,”他低声道,“妈妈被灾兽杀死了。”
那只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他与妈妈上街购物,不料忽然接到紧急通知,一道3级空间缝隙即将在商场上方形成。
商场附近刚好有一处歼灭军的集点,便派了两小队前来支援。
很快空间缝隙形成,出现的灾兽数量不多,民众撤退得也及时,并未造成任何损伤。
但意外却发生了。
“……糟透了,”铃祈轻声道,“所有的一切。”
那时有只s级灾兽一直没被歼灭军捉住,偏偏空间缝隙产生的能量波动把它吸引了过来,它一出现,便开始对人群进行肆意追捕。
因为空间缝隙只有3级,歼灭军派出的人手中只有2名s级,根本不是那头s级灾兽的对手,才仅仅数分钟,其中一支小队全军覆没。
铃祈的母亲便是在那时候死的。
铃祈:“妈妈也是歼灭军成员,她看人们陷入困境,便想去帮忙。”
“她本来不用死的。”
他沉默了许久,低声道:
“那个时候……她明明还在休假。”
那时场面一片混乱,平民都急着逃命,很多人被慌不择路的人群推倒、挤压,一下竟将逃生路口堵住了。
其中有几个孩子和家人走散,慌得放声大哭,哭声吸引了那头灾兽,它毫不犹豫地就将目标对准了孩子们。
然后,铃祈就看到母亲冲了过去。
时间似乎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