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了肚子稍歇了片刻,东方渐渐发白,路知遥收拾了东西唤回路轻,重又套马继续上路,暗忖没想到不投宿竟这么麻烦,自己是男人倒还能咬牙挺住,她怎么好?女孩儿家也跟他风餐露宿么?没得到了北平只剩一把骨头,到时候么同人家交待?或者找家客栈住下来,等明月君人来接应了再出发……万一没等来明月暗卫,等来了朵颜三卫怎么办?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回头从小窗里看她,她正拿簪子挽头发,试了几次都不甚满意,后把簪子收了起来,拢起头发随意用手绢扎了个辫子,太阳从偏窗里照进来,照亮了她半边脸,她换了个位置,歪枕头上打起了盹儿。路知遥嘴角扬起来,这样宁静美好,世上争斗她面前都显得丑恶,有一瞬间他竟想调转马头带她去天涯海角,不过只一瞬罢了,又对自己想法嗤之以鼻,大丈夫当戎马一生,纠缠这些儿女情长里岂不没出息响鞭一甩,直把这些念头甩到九霄云外去,刚才举棋不定也没有了,加了速度前行,暗念着,到北平罢,将她送到明月先生手里一切就都好了,他也会恢复正常了,些罢……
到采石驿还有好几天路程,中途路过一个叫流水镇地方,两人一马逗留了小半日,采买了一床被子,两套男装,还零零散散称了两斤糕点和蜜饯,路家六爷想得比较周到,另外拎了一袋核桃粉和黑芝麻粉,打算长途旅程中给姑娘增加些营养。
毋望犹记得那碗胡椒面片害她很不雅打了好几个喷嚏,忙不迭提醒路知遥道,“六叔,别忘了买盐。”自己缩马车里换了男装,戴上皂条软巾,复又整了整衣冠,穿了皂靴,下车背着手溜达了一圈。
路知遥斜眼看她,心道,神天菩萨,生员衫都穿得这么好看嘴里却讥嘲道,“真女气还是回车上去罢。”
毋望不以为然哼了哼,踱到一个镜摊前挑了面菱花镜,要付钱时发觉路知遥没跟上,回头看,那颀长身影流连荷包摊子前,微低着头,水貂皮领子衬得他愈发神姿秀朗,捏着一个粉色荷包匆匆付了银子,抬头寻她,见她看着自己便局促起来,忙将荷包塞进袖袋里,步赶上来道,“可看上什么?”
毋望指着镜子道,“要这个。”
路知遥点头付了钱,看看天色道,“耽搁有时候了,赶路罢。”
两人复又北上,毋望盖着两床被子暖和非常。有了闲情逸致和路知遥聊天,敲敲车门道,“你才刚给谁买荷包?我瞧着是女孩儿用,可是买给六婶子?”
路知遥窘得面红耳赤,他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一个大男人买荷包做什么?送人……送谁呢?除了她也没旁人可送了,可是又送不得,本就不该买,刹时懊恼不已,结巴道,“我是……是买给我侄女儿,哪里来六婶子。”
这路知遥近愈发怪异了,说话还结巴,怎么像慎行似算算他和慎行是一样年纪,比裴臻小三岁,人家臻大爷十八岁就娶大奶了,他们怎么都没动静?慎行她是知道,因该是为了她,如今她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聘劫走了,他等无可等,八成也死了心了,二舅母定是高兴,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慎行年下要去北平上任,那会子正是风云变幻当口,他又是个认死理,恐要吃亏,所幸有路知遥,他也不会坐看他侄儿出事罢。心里思量,便小心问道,“六叔到燕王那里可有官职?”
路知遥道,“先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手下做副将,等将来立了军功才有提拔。”
听这官职也不比六品同知高,毋望忧心忡忡道,“这么说来你也护不了我二哥哥么?万一燕王起事,必定斩杀顺天府衙内官员,好叫自己无后顾之忧,慎行也列啊。”
路知遥缄默一会儿道,“不是有明月君么?他是你夫君,这个妻舅他不救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