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儿道:“师父以为自己这样,便算解决了世间最大
的难题。但到功成,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这功法仍旧不全,自己枉费一十五年心血,依旧不能除却江湖隐患。”
孙烬道:“这功法名叫《道隐夜魔》,却无朝圣之名,想必何老前辈所得到的副本,只有‘夜魔’篇章,并没有‘朝圣’之功吧?”
游侠儿笑道:“你真聪明,这一层都能想到。师父一生极少接触过《太平经》,自也不知道朝圣与夜魔究竟区别在哪里,故此才会以为恶犬难驯,终生在想驯犬之法,却忘记了犬为何而恶,或许是因为与同伴分离,与家人分离,才会如此。若得同伴家人相聚相亲,哪里还会再恶?”
“但它毕竟是犬,是兽,即便与同伴家人重逢,也终究改不了咬人的天性,却绝对不会再如此之恶,但稍有能耐者,便能驯服。”
孙烬道:“此言不假,《太平经》便是那恶犬一家子,何老前辈得到了‘夜魔’,便是得到了与家人同伴分离的恶犬,故才更恶。但若得到完整的《太平经》,虽也恶,虽也暴虐,却凭何老前辈之能,总能完美驯服。只世间又有几个如何老前辈那样的人?恐怕这世间,再也没有能驯服这一家恶犬的人了吧。”
游侠儿道:“那江落鸿比师父便不差分毫,正也是这世
间第一等的聪明人。”
孙烬道:“江大叔?对,师父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他已经慢慢习惯于称呼江落鸿为师父,虽然心下不免惴惴,却想自己得他传艺,便不为徒弟,也当为半徒。
游侠儿道:“嗯,江落鸿创那…对了,你学的内功叫什么来着?”
孙烬道:“《日月玄枢》,难不成这功法也与《太平经》有关?”
游侠儿道:“对,正与《太平经》有关。我师父所创《道隐夜魔》,乃补全了夜魔篇章的纰漏;你师父创《日月玄枢》,恰好补足了朝圣篇章的瑕疵。而今《道隐夜魔》、《日月玄枢》一相逢,自然驯恶犬为忠臣,再无一丝一毫的坏处,且更比往日为妙。只可惜我天资有限,一时难以悟透内里真意,自也难以更上一层楼来。”
孙烬从来没有想过《日月玄枢》竟会跟《太平经》有牵连,更不知江落鸿是否也与太平道有关系。但想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帮助了游侠儿悟出如此不世玄功,虽免不了欢喜,却也自觉无奈。
无奈的是自己又帮了妖女;却更无奈的是,这妖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又想到她说的“可惜我天资有限”,不禁心下黯然,道
:“你若天资有限,那我岂非是蠢笨如猪?你才大我几岁?便能睥睨江湖,傲视群雄,如今更得这玄妙神功,问鼎武林,成就第一之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但我呢?好容易学会了《日月玄枢》,却又前功尽弃。虽还能学,却…唉!努力吧。”
游侠儿不知他体内有何变化,但也见他运功行气,那隐隐散出体外的内力当真纯净至极,非但不必自己为差,便连云仙裴苦修数十年,精炼数十年的内力,也难有那般精纯。以她所见,这世间也唯有师父何参差的内力能与之一较净杂。
只此时孙烬修炼日短,内力太过浅薄,更未与人对敌,内里奥妙自难窥见罢了。
她本不喜与外人交谈,能与孙烬说这许多话来,已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便连师父何参差都无此幸,能在一日间得这许多悦耳之音。
既如此,又哪里会劝慰人来?见孙烬面露黯然,一时踌躇,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良久良久,才道:“这《道隐夜魔》你且细读修炼,日后定有助益。”
孙烬大摇其头,道:“不可不可,此乃何老前辈的心血凝结之物,非得他传授,我如何能学?”
游侠儿没好气道:“你这人,当真蠢笨如猪。”
说罢不待孙烬再言,便寻了石床而去,脱下鞋袜,盘膝于上,闭目运功。
孙烬听得她那句“当真蠢笨如猪”,嗓音悦耳,直比天籁,反与司马湦的柔糯之音不同,更似带有无穷的穿透力,直入人心之中最柔软的部位,让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他本还难拒,但有此许多日子的相处,早也听得习惯了,是以只略一失神,便摇头一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