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招依旧是《日月玄枢剑法》中的起手招式,‘日新月异’。
那人见此一招平平无奇,内里却含数十般变化,不禁赞了一声“好剑法”,身随树枝而上,不避反进,一一将孙烬那三十六般变化破解。
孙烬见他体态轻盈,以枯枝抵剑锋,游刃有余,不禁心起敬佩,暗道此人了得。
剑招微变,步法已出,却不是《日月玄枢剑法》中的某一招,乃是暗含齐无名那一往无前之意的一式乱剑。
此一剑刺出,直将自身的百处破绽置于敌前。
那人果真见机,斜抖枯枝来攻,却不料孙烬只一个扭动,配合了玄奇百怪的游龙掠影步法,非但避开了枯枝,更将破绽化为诱饵,引他入阵。
枯枝临身,那人自也临身,孙烬断剑疾舞,一招“壶天日月”兜面罩下。
那人被困壶天,本已危险至极,却依旧笑颜不减,反露新奇。枯枝往右侧一点,但听“铮”的一声,点在了断剑中身的不得力处。
这一点并没有使用内力,但孙烬仍觉手腕一麻,断剑险些脱手。
情急之中,猛地后跳一步,继而再向前一冲。断剑如新月初生,缓向那人逼去。
那人大赞一声“妙极!”,反撩枯枝向断剑迎去。
如此一个乱,一个轻,二人竟在庭院之中辗转比斗起来,直看得子芄眼花缭乱,好生心惊。
每当孙烬有险之时,她都会不自禁的惊呼出声。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孙烬已侧身避过了险境,反不顾自身破绽,提剑而上。
子芄心道:“孙大哥这一套剑法当真了得,看似乱,实则乱中有序,剑乱而意不乱。如此剑招,确真令人难抵。”
她对剑道无甚见解,更从没有使过长剑。所听所知都局限于四哥徐七杀的讲述,而今陡见孙烬与那人过招比斗,虽无内力掺杂,却招招危险至极,不禁神为之夺。
幸那人手有余力,每当枯枝临近孙烬要害之时,便立时变招,不使伤害孙烬。
初始每十招中,总有七八招能伤到孙烬,但等百招过去,每十招便只有三五招能伤到孙烬。
又斗百招,十招中唯余一招可伤孙烬,那人不由得暗赞孙烬天资不凡,再看他时,目光之中已大起怜爱之意。
又想到孙烬已有师承,不禁又起遗憾。
再看孙烬的乱剑,如此两百余招过去,他竟还有新奇剑法层出不穷,好似源源不绝,永无止歇一般。
那人再度心下暗赞:“这小子的师父,当真是个不世奇
人,虽然剑招之中多有无用花哨之处,却如此数百招而不重复,且招招有变化,每一变都有凌厉之处,当真了得。”
实不知,《日月玄枢剑法》共计三十六招,每一招三十六变。如此一千多变,反被孙烬各自融合了齐无名那一往无前的一招而新生招数与变化。如此便是一千多招,也只有孙烬那一颗聪慧擅记的脑袋,才能在此短短数日之中,将如此繁复错杂的剑招深深记忆,临阵之时不使错乱。
又斗百余招,那人猛地跳出战圈,反手收了枯枝,抚掌说道:“哈哈…小兄弟剑招了得,天资更是百年难遇,在下佩服佩服。”
孙烬也收招停身,却已大汗淋漓,虽然未用内力,但何曾有过这般酣畅的对招经历?不禁心胸大畅,恨不能大吼一声,一表心境。
闻得称赞,忙拱手道:“前辈谬赞了,小子资质鲁钝,总也悟不出剑道真意。今日能受前辈点拨指导,当真是一生也受用不尽。”
他此言并非虚话奉承,那人的剑招主以轻灵,好似飘忽无力,却能四两拨千斤,实令孙烬大开眼界,更有所悟。
那人听了却摇头一笑,道:“我这微末剑法,又算得了什么?唉!初始还能招架,待到此刻,已在小兄弟的剑招
上占不到分毫优势。若再比招,非使用内力不可。唉…”
一声长叹,不仅道出了自己剑招上的不足,更道出了对孙烬的喜爱,以及相见恨晚,又收徒不得的无奈。
孙烬略被那叹息所动,道:“在下孙烬,得蒙前辈教导,深感大恩,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点了点头,越看孙烬越是喜爱,心想:“天资旷世难寻,更有礼有节,谦逊如水,如此良才,若能得我衣钵,定能将我这《地剑》发扬光大,更去糟粕,凝练精华,反上一层楼台。到时候,那天陈的《天剑》、齐无名的《杀剑》,又何足道哉?”
又是一声长叹,道:“在下于江湖无甚大名,外人只叫我地陈,真实姓名,确也早就忘了。”
孙烬眉头微蹙,心道:“地陈?云陈?”但见此人风姿俊雅,出手更多有仁善之意,当不是与那云陈赞卫士一流的朝堂鹰犬。
于是摒除了疑惑之心,道:“不知地陈前辈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地陈似才想起所来为何,摇头一笑,道:“我倒差点给忘了,那两个家伙还在山上受冻挨饿呢。”
转口说道:“孙老弟不必前辈长,前辈短的称呼,若看得起我地陈,以兄弟相称便了。”
孙烬“嗯”了一声,又听他道:“老哥我此来,乃是奉了命令围杀一人。说来惭愧,追杀半月,至此也未得功成,虽将那人围困在雪峰之上,却终失了正大光明。两个同伴又多日未食,甚是饥渴,故此我才来寻找食物清水,带去给他们吃喝。”
孙烬恍然,忙道:“大年夜里,也苦得地陈大哥您几位远行在外,风餐露宿,不得与家人团聚。小村偏僻,并无客栈饭庄,小弟这里倒是还剩下不少饭菜,大哥您若不嫌弃,小弟这便给取来。”
地陈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先谢过孙老弟。”
孙烬微笑摇头,返回灶台,取了饭菜用布包裹,又拿起剩下的半坛酒水,递给了地陈,道:“尚还温热,只是酒水太少,还请莫怪。”
地陈道:“足矣,足矣。”
又谢了孙烬几番,便要转身离去。
孙烬心想他如此功力,竟联手两个伙伴也未能擒住敌人,只能围困于山巅之上,那人该是如何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