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孙烬终于确定了,那‘瘟疫’的源头,正是这几个使刀客,只是阿纨确真蠢笨,一直都不明白。
阿纨继续道:“我好了之后,给师父埋葬了。你不知道,当时师父的身上都烂了,蛆不住的翻,我却没有觉得恶心,给他一点一点擦干净后,才埋的。等弄好后,便去寻那俩人,想给师父报仇。谁知道不管问谁,都说没听过那俩人的名头,好像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过这两个人一样。包括那死了的独臂使刀的,也没人听过他的名字。我很奇怪,却也不知去哪里找,看看天要冷了,就回来了。”
“刚回来三天,突然有几个人找上门来,说我杀爹娘、杀媳妇、杀师兄、杀师父、又杀了一村的百姓。也是不问清楚,上来就打。我便是再笨,也知道是那两个家伙在外面造谣诬陷我。这几人打我不过,我也不想杀他们,问他们是谁在后造谣,他们却说:‘江湖上已经传遍了,没谁造谣,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今日咱哥几个打你不过,来日定有高手寻你的晦气,你也别想跑,江湖就那么大,你跑不掉的。’我懒得搭理他们,就放他们走了。”
“我自己坐在家里,整日都想着这几年来的事情,始终摆脱不掉。每天夜里都在做梦,都能看见爹娘、媳妇儿、师父、村民们来找我报仇,说我杀了他们。可是我真没有杀他们啊,不管跟他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终于秋天过去了,我不再做这梦了,谁知道白天竟也能看见他们,一个个吐着舌头来找我,身上都还在滴血。”
“他们说我笨,总是被人骗,也总是骗人,可是我从来没有骗人啊。他们说我带回来的朋友都不是好人
,我就跟他们说,以后再也不交朋友了,不仅我不交,天下人也都不能交。我看不见也就算了,我看见了,非打死他们其中一个不可。”
“我这样说了,他们才肯离开。不过白天离开了,晚上离开了,声音却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我耳边说不能交朋友,不能再被人骗。直到今天你们三人来了,我突然听不到那声音了。当时我还疑惑,怎么突然没声音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你们也在骗我,你们不是亲戚,是朋友。定是因为这样,爹娘、媳妇儿、师父、村民们的声音才离去的。”
“我起初很怕他们在我身边说话,很害怕见到他们,但昨天他们忽然离去,我竟然好伤心,我感觉好孤独,好像再也没人会搭理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骗了我,都是因为你带了你朋友来。”
说罢腾然而起,愤怒再度浮上面颊,戟指孙烬,叫道:“今天我非杀了你朋友,让你知道知道骗我的下场。”
孙烬见他突然暴怒,忙道:“你不要伤害文叔叔,
一切冲我来就行。天下间的友情并不都是你见到的那样,也有纯洁干净的。”
阿纨听他此言,刚奔出两步的双脚顿了一顿,却怒容难消,道:“我不信,我不信…”
眼珠充血,腮帮子高高鼓起,好似心中困有无限悲伤,已化作魔龙,几欲挣脱束缚而出。
孙烬恐他再度癫狂,忙道:“你应该相信的,文叔叔跟我确实是萍水相逢,加上这一次也只见过两面罢了,但他可以为我而不惜性命,你也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的,如何还不相信?”
阿纨大摇头颅,猛地跪倒在地,将那一颗本就混沌混乱的脑袋在二楼的木地板上狠狠的撞。
“咚咚咚…咚咚咚…”
撞了几十几百下,终于“咔喇”一声,地板自中断裂,他才缓缓抬头,圆睁着双眼,道:“他刚才救你,定是有所图,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宝?有什么功法是他想要的?”
孙烬虽然无法转头去看,但听声音,也知阿纨的所
作所为。他凄然一叹,道:“文叔叔武功高绝,实是天下第一等一的高手,如何会觊觎我的功法?且他身居高位,一生戎马,又怎会贪图我那本就没有的秘宝?我当真一无所有,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他来有所图的。”
阿纨还是不信,道:“没有秘宝…没有财物…没有功法,那…那…那就是你妹妹,他喜欢你妹妹,想得到她。”
孙烬心下无奈,子芄却已将自己的面纱揭下,道:“你看看我。”
阿纨茫茫然抬起头来,入眼处却是一张伤痕满布的面颊,与红润的眼眶和凄绝的神情。
子芄颤声道:“你觉得会有人喜欢我吗?”
阿纨摇了摇头,子芄心底一痛,泪水汹涌而出。
她忍着心痛与悲伤,再度裹上了黑纱,呆呆的看着孙烬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纨道:“这也不是,那也没有,那他到底为了什么才救你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烬道:“为了情义,那个在你看来,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天地之中的情义。”
阿纨仍旧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他猛地窜了起来,奔到床前,抱起了伤重未醒的文俶,继而抢步到门旁,对依旧被定在屋内的孙烬道:“等你穴道解开了,再来楼下找我。如果你们真有情义,我…我自会放了他。”
孙烬大叫道:“别伤文叔叔性命。”
阿纨再不打话,扭头向楼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