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细细揣摩‘正’之一字,心中似有明光一闪,手上剑招立时变换。
乱,更乱,至极之乱。
老翁微微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孙烬忽而悟了,心道:“乱也好,正也罢,都是招数,都是外法。何必拘泥于此?我这一剑可乱、可正、可有、可无…只要心中无有这万般外像,此剑便无懈可击。”
一指点出,剑意陡散,内劲亦去,唯有此平平无奇
之一指,全然看不出剑招之意。
老翁也是一掌前伸,再度与孙烬的右手二指碰在了一起。
无有劲风、无有波涛,唯有二人的脚步飘忽,踏着水面,不使自身跌入水中。
返璞归真,或正如此。
孙烬面含微笑,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老翁收掌飘至岸边,理了理白须,对紧随而来的孙烬道:“谈不上指点,便今日不遇,十年之后你也可自悟此道。”
孙烬忙后退一步,跪拜在地,叩首道:“一言胜十年,前辈洪恩,晚辈此生永记。”
老翁衣袖轻摇,孙烬只觉似有一只无形大手将自己托起,如何也抵抗不了。
他心下既惊且喜。
惊的是天下间竟有内力如此之强者;喜的是老翁这微露一手,更让他对内功之道有了深深的领悟。
《太平经》内力不催自动,瞬息已遍布周身,更汹
涌而增,远超瞬息之前。
孙烬的黑衣无风自动,飘飘然,卷起了黑发,落入了天陈、张羽人、张萧、蓝玉影的眼中,好似看着个即将霞举飞升的仙人一般。
老翁笑道:“彼时你在昆仑山中,老夫已有心与见,只可惜那个穿道袍的小姑娘始终徘徊在侧,好似生怕我害了你一样,哈哈…却没想今日竟而相遇,实是缘法使然。”
孙烬一怔,道:“昆仑山?”
老翁道:“鸱夷子皮,小友可还记得?”
孙烬恍然大悟,躬身道:“前辈原来是范公传人。”
忽有一声马嘶传来,白影只一闪,便驮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奔出了密林。
少女背上负着个大木盒,满面风霜与疲态,很显消瘦,眼角犹挂着两滴泪水。
老翁陡见少女,“哎呦”一声,忙运起轻功奔向了远方。
孙烬很觉诧异,转头看去,却就此呆住了。
少女正是司马湦,腰间挂着吴钩寒霜,随着游龙的脚步,颤啊颤,颤得孙烬心里一阵酸、一阵苦。
天陈见老者倏忽离去,摇头一笑,暗道:“杨芷的女儿,就真的那么可怕吗?还是说杨芷可怕?”
想起了那个身着凤衣的美丽女子,不禁一叹,循着老翁的身影去了。
司马湦茫茫然坐在游龙的背脊之上,任凭游龙走至孙烬面前,才呢喃道:“是你吗?”
孙烬只觉嘴唇干燥,好想喝水、好想喝酒。但听那暖若春阳,却夹带着三分颤抖、三分凄苦的声音,再也忍耐不住,点头道:“是我…”
两行热泪滚落,砸在了湖水浸成泥泞的地面上,驱走了张羽人等三人。
司马湦跳下马来,却没想到双肩上的绳索陡然断裂,“啪嗒”一声,木盒跌至地面。
木块碎裂,内里的寒玉滚至湖边,映着斜阳、映着东天初生明月、映着满天火烧红云,一道天下无双的
剑影倏地出现。
孙烬将司马湦紧紧的抱在怀里,哪里还在乎那天下无双的剑影?
张羽人提着一坛酒,淡淡的喝着,也没有看到那一道剑影。
蓝玉影握着张萧的手,看着张萧的脸,也没有看到那一道剑影。
唯有张萧为师叔祖而欢心,转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天地初开。
那影是齐无名,那剑是他掷出去的芦苇,那一剑,正是天下无双的“杀剑”。
“噗通”一声,飞鸿寒玉滚入了湖水之中,带着遽然凝结的零星冰晶、带着齐无名那无双一剑,沉入了这一汪无名湖中。
张萧转过身去,携着蓝玉影,跟着张羽人,已走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孙烬紧紧的抱着司马湦,闻着她长发之间淡淡的香气,柔声道:“湦儿,我好想你。”
司马湦泪眼婆娑,抽抽噎噎的道:“我也很想你。”
孙烬道:“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司马湦道:“永永远远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