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大破符坚八十七万大军,八公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西淝河也是淮河的一条支流,却与南淝河相距数百里之遥。
天赐当晚便在西淝河岸边一个名叫三塔集的小城镇投宿。找到一家喧闹的小客栈,安顿好马匹行囊,漱洗完毕,一天的疲劳为之一消。天赐向店伙要了几样酒菜,正打算在房中好好享用一番。忽然听到客栈门外有人大声吵闹,一人叫道:“秃驴,休要乱闯,这里是客栈,不是寺庙。快走,快走!”想来是店中伙计正在阻拦闲杂人等入店。
只听一人叫道:“放屁!谁不知这里是客栈,你当贫僧是瞎子吗?贫僧要找一为朋友,快快让路。否则莫怪贫僧开口骂人。”听声音甚是熟稔,正是日间所遇的那位老和尚。他得了天赐的银子,腰杆正壮,那店伙走眼了。
就听那店伙骂道:“你这贼秃驴,竟然胆敢开口骂人,不怕死后下拔舌地域吗?快滚快滚!本店没你的朋友。”
老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叫道:“胡说八道。刚才贫僧亲眼看到朋友的马匹停在你们店门前。莫不是你们开的是黑店,将贫僧的朋友害死了,故而百般推托,不肯
承认。贫僧要告发你们,送到县衙里治罪。”
那店伙大惊。此时正值傍晚,客人盈门。这老和尚在此大叫黑店,岂不把客人都吓跑了。忙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大师口下留德。请问您老的朋友是不是一位穿蓝衫的青年壮士?”老和尚道:“就是他,没做成人肉包子吧?”店伙哭笑不得。他刚才得了天赐一两银子的赏赐,对天赐的朋友自然不敢得罪,言辞客气了不少,满脸堆笑道:“原来大师是李爷的朋友。恕小人不知,多有得罪。李爷刚刚落店,小人这就领您去。”
店伙一口一个大师,老和尚心里好不舒坦,嘴上却依然不肯放松,说道:“伙计,以后招子要放亮点。真菩萨登门,可不要往外面赶。贫僧貌不惊人却大有来头,只要你好好招呼,包管不会吃亏。”店伙恭声称是,心中大骂不已。
老和尚随店伙来到天赐的客房门前,高声道:“小施主,贫僧又来叨扰了。”也不懂什么叫客气,径自闯进门来。天赐叫苦不迭,这老和尚如冤鬼缠身,甩之不脱,令人头痛。可是他登门相访,也算是客,实在拉不下面皮赶他走路。冷冷道:“大师追踪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老和尚坐到桌前,端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笑道
:“小施主心胸坦荡,才识过人。与施主相处,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贫僧欲与施主结为挚友,常聆教诲,于愿足矣。”
天赐心想:“常聆教诲是假,常讨银子是真。”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大师谬赞,实不敢当。倒是大师道行高深,令在下由衷钦佩。”
老和尚大喜,笑道:“贫僧与小施主相识已有半日,还没请教公子贵姓高名。”天赐一身傲骨,不想藏头露尾,况且他也没将这老和尚放在眼里,实言相告:“在下李天赐,请教大师法号。”老和尚道:“贫僧法号宏元,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曾风光一时,有一个如雷灌耳的名号,江湖豪杰闻风丧胆。现在吗,唉!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人老珠黄不值钱。往日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不提也罢。”
天赐听他牛皮乱吹,人老珠黄四字用得不伦不类,如雷灌耳加到自家身上更是闻所未闻,心中不免暗暗发笑。说道:“原来大师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失敬,失敬!”老和尚宏元要不是没有听出天赐话中之意,便是脸皮实在太厚。闻言反而面有得色,说道:“不敢当小施主盛赞。叱咤风云谈不上,只是略有薄名而已。”
天赐笑道:“大师当年如雷灌耳的名号,不知能
否见告,也让在下这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后辈长长见识。”
宏元略作迟疑,说道:“贫僧当年的名号说出来小施主也不会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这些陈年旧事提它做甚。贫僧现在又有一个新名号,叫做百晓奇僧。不知施主可曾听说过?”
天赐初入江湖,成名人物也没听说过几个,所谓百晓奇僧更加不得而知。心想:“只怕是你自吹自擂,杜撰出来的。我就看不出你奇在何处。”笑道:“这百晓二字之意,应该是指大师博学多识,断事如神。在下倒要请教。”
宏元僧摇头晃脑,万分得意,说道:“施主说的不差。百晓奇僧这名号一是说贫僧久走江湖,见闻广博,江湖上的事少有不知道的。二是说贫僧善于看相问卜,断人吉凶祸福。这二十年来贫僧为不少人看过相,从王侯将相到贩夫走卒,从八旬老翁到三尺童子,从来没看错过。”
天赐暗道:“佛家讲色空,讲因果,没听说还兼看相问卜。”佯做大喜状,说道:“原来大师还有这等神技,佩服,佩服!大师能否为在下相一次面?”
宏元僧故作迟疑,说道:“贫僧为人看相有三不看:心情不佳不看,卦金不足不看,不逢有缘人不看。小
施主是贫僧的朋友,这些规矩自然都免了。小施主请端坐,待贫僧一观。”故作姿态,凝神看了半晌,忽然面现惊容,说道:“奇,奇!太奇了!”
天赐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暗道:“他准有一番恭维,不说我也知道。”果然不出所料,只听宏元僧道:“观施主之相,实是奇绝,千万人中只怕也寻不出一个。贫僧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可以断言,小施主乃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能位居千万人之上,妻妾子孙满堂,福泽深厚,心想事成,无病无灾,寿登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