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若有所悟,却不十分相信。陆鸿儒深知此时多说无益,长揖到地,说道:“老弟,后会有期。”钻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
天赐怔怔地出神,左思右想,伤透了脑筋。陆鸿儒所言也许有几分道理,但天赐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他对盟中的周天豪傅青山乃至钟云翱诸葛桢等人都深具好感,认定他们是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说他们怀有什么心机是决不可能的。况且他已经投身武林盟中。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容他脱身。而且武林盟侠名素著,就算别有用心,至少在保护皇帝一事与他一致。仅凭这一点足矣。
天时将午,江上的浓雾渐渐消散。太阳照在江面上,闪着粼粼波光。远处江面上相对而立的金焦二山也隐约可见。第一批江船终于解缆起航。性急的旅客争抢着登船渡江,码头上更加混乱。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向两侧闪开。一小队荷着长枪的官军赶开挡路的闲人,在码头边一字排开。一名中年军官越众而出,大叫道:“不许乱跑,听候检查。”
众旅客心中忐忑。遇上官兵找麻烦,这是最令人头痛的事,不知哪个可怜虫要倒霉了。与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没什么道理可讲。他们如果看谁不顺眼,轻的破点小财,重的被抓走,不弄你个倾家荡产不算完。撞上这种事也只能心中念佛,求菩萨保佑,不要让横祸落到自己头上。有人看清这队官兵都是水营的衣号,心中暗自嘀咕:“检查过往旅客是巡检司的事,与你们水师营有什么关系?准是哪位将爷最近手头不宽裕,想捞点外快,抓两个冤大头敲竹杠。”
天赐却明白这一小队官兵是为何而来。方才被他狠揍过的三名官差正领着那中年军官依次检查过来,眼睛只管在众旅客面孔上打转,看看就要查到这边了。
天赐心里倒不很着急。即使被认出来,凭他的武功百十来名官兵不足为惧。随便往什么地方一钻,想脱身并不困难。
那名被天赐从窗口仍出去的官差大约是摔坏了腿,走路一瘸一怪。眼睛贼溜溜乱转,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天赐,惊叫道:“杜将军,是他,就是他!”众官兵闻声而动,围拢上来。众旅客吓的纷纷后退,将天赐闪出。那中年军官大踏步走上前,上下打量天赐。见他昂然而立,面无惧色,神色便有些迟疑。点手叫过那瘸腿官差,问道:“你说方才行凶拒捕的就是他吗?你没有认错人?”那官差恨恨道:“绝对错不了,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还有一个矮胖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中年军官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一个耳光刮向瘸腿官差。骂道:“你这狗头瞎了狗眼。这位是镇江城中的李大少爷,你竟敢说他是反贼。诬良为盗,该当何罪!”
那官差今天倒霉透顶,摔瘸了腿还不算,又平白无故挨了一记耳光,几乎打落了满口牙齿。他捂着腮帮子哎哟哎哟乱叫,心中骂道:“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水师营一个小小的哨官,到了咱们衙门里只怕连个座位也没有。叫你一声将军那是抬举你,你他妈的竟敢打老子。”
中年军官上前向天赐弓身施礼,赔笑道:“这狗东西有眼无珠,李公子不要见怪。”天赐心中诧异,暗道:“这位军官莫不是认错了人?难道镇江府果真有一位李大少爷,与我相貌相仿。”心念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杜大人,
小小误会不必放在心上。这位差爷也算尽职尽责,我不会怪他。”
中年军官道:“李公子大人大量,算这狗东西祖上积德。”说话间向天赐连递眼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武林侠义。”
天赐大吃一惊。这中年军官说的居然是武林盟的切口,看来他也是本盟兄弟,这可真让人料想不到。武林盟在江南根基之深,势力之大,足以令人心惊。天赐道:“杜大人言重了。你我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他将志同道合四字说得很重,正是切口的下半句。
中年军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多有打扰,心甚不安,小将告退。”向天赐深施一礼,率领手下兵卒离去。那三名军官心中叫屈,跟在后面灰溜溜走了。眼见一场迫在眉睫的祸事消于无形,天赐暗叫侥幸。随众旅客上船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