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都视刘安儿乃疥癣之患,”赵舒翰望着朝天荡里浑浊不堪的江水,秋浦府以西乃至江西全郡以及湖广大部地区今年皆大涝,大批流民沿江流散,涌来江宁也不在少数,时局越发的艰难,就是这朝天荡里也时不时有上游来的浮尸漂入,赵舒翰看向林缚,“你知兵事,你觉得果真是如此?”
“刘安儿部拥兵十数万多为乌合之众,这个判断暂时还是恰当的,”林缚站在江岸上迎面吹着从朝天荡里吹来的微风,在炎炎夏日稍感到些凉意,“最关键的问题,提督左尚荣所统率的长淮镇军能比这群乌合之众强多少?此时大暑,两边都能按捺不出击,就像大家都站在水里,谁穿裤子谁没穿裤子,别人都看不出来,但是等水退去,谁穿没穿裤子就再也遮掩不住了。长淮镇军若败,乡勇编练时日又短、不足堪用,洪泽浦以西到淮上,短时间将无兵力可调用。到时要不要调陈芝虎部南
下,又是朝中争议的焦点…说这些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舒翰微微一叹,虽说江宁清流对林缚的排斥越来越严重,但是在他心里认为,最终能力挽狂澜的,恰恰是林缚这样的人物,而非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清流之徒,如今他看到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自许清流者,也越发厌恶,外忧内扰,心里也积了些郁气,要么邀葛司虞来河口散心,要么就闭户在家做学问。
“不说这些了,在此长嗟短叹又无益时局,征事郎民勇之策若能行之府县,堪为治国安邦的良策,舒翰,你们一起去看民勇编训。”葛司虞从江宁工部将作厅主事任上转去龙江船场做副监,虽说还是九品芝麻小官,毕竟是项实职,林缚下定单造的两艘五桅帆船便是在葛司虞的监管之下,他在河口建了宅子,打算过些天就全家迁到河口来,心情要比赵舒翰愉快多了,怂恿着去看围拢屋西看民勇编训。
河口安置流民以及避兵祸难民超过四千人,不仅为河口建设提供充足的劳力,也为林缚在河口编练民勇实行阶梯武备提供了人口基数。
朝廷许四府正式公开的编练乡勇,除粮饷兵备需地方筹备外,其他皆同镇军,亦授武官,河口之民绝大多数为陷落寇手的石梁县籍人,在河口编练民勇也就有天然的名义。
当然,此时大规模的编训民勇,就不再仅仅是为集云社武卫提供后备兵员;为取得林廷立等林家人与顾悟尘的支持,林缚必然要同意将来上林里乡勇亦可从河口
编练民勇中捡募精壮补充战损。
如今顾悟尘、林庭立在东阳编练乡勇,势必以林济远、陈寿岩率领的两百上林里乡勇为骨干,林缚在河口编训民勇实际上也是为东阳乡勇训练后备兵员;也只有如此,林缚才能在河口便宜用事。
林缚此时整理、编撰出来的练兵细则积累已经五六十页纸,他没有瞒杨释,自然也没有瞒顾悟尘的意思。毕竟他的练兵思路与当世主流有很大的差异,顾悟尘他们一开始也没有特别的重视。
河口一战,集云武卫大多数都是新编入的林家乡勇,在林缚身先士卒的率领下却势如虎狼,战斗面貌要远强过整编前;新编武卒都是杨释亲自从流民中捡选出来的,交由林缚训练才有两个月,赵虎率之乘车船而战在朝天荡里破寇船阵如破竹,如脱胎换骨。
河口之战所战的敌寇可以说都是散勇,曲家通匪案也没有对外详述曲家通匪案的细情,但是亲眼目睹河口之战的内部人员都能看到林缚身上遮掩不去的练兵才能。
杨朴、马朝等在军营长期厮混过的人也认识到,要是朝中给东阳的三千定额乡勇都能有河口之战中集云社武卫所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将刘安儿部从东阳府北境驱逐出来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