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苟、陈渍及陈恩泽看过牢中监押的诸将,便去林缚在山阳县里的临时行辕去见林缚,没走进官厅,就听见刘庭州严厉的指责声:“你纵贼东逃,养寇自重,当真以为天下人都瞎了眼睛不成?”
张苟与陈恩泽面面相觑,他们都晓得刘庭州与军司府不对付,怎么刚赶过来就吵上了,听刘庭州的语气,将睢宁、宿豫两城失守的责任,都推到林缚的头上去。
张苟、陈恩泽、陈渍硬着头皮走进官厅,就见林缚铁青着脸回应刘庭州:“丢了两城,我有责任,但要说纵贼、养寇,刘大人这污水未免泼得太爽利了?”
除了刘庭州外,检校御史唐叔恩及新赴任的淮安知府刘师度、山阳知县梁文展等人都在官厅里,还有两人的面孔很陌生,张苟未曾见过,一人穿上骑都尉武官服,一人穿正五品文官服,想来都不是小角色,看他们的神色,似乎都站在刘庭州那一边。
“你敢说当年红袄匪军渡汴进淮阳,不是你私纵所致?”刘庭州脸涨得通红,说到激动处,颔下白须颤抖,“今日失二城,与当年你纵红袄匪军西渡汴水,有何二样?旁人不晓得孙壮与贼暗通曲款,又岂能瞒过你的眼睛?”
“刘大人,你高看我了,”林缚冷冷一笑,说道,“照你所说,你当年率渡淮军北上,在泗阳吃了大亏,受了贼寇多少好处?”
“你…”刘庭州没想到林缚反咬人的本事也是一流,令他难以自辩,他心里晓得在用兵上远远不如,但是总不能拿这点出来辩驳!
“林大人、刘大人稍安勿躁,你们这么争,也争不出个是非曲直来,”站在刘庭州身边站五品文官服的中年人开口说道,“既然宿豫、睢宁有失城将领过来投监,主动担下失城之罪,林大人,你看是不是将这些人交给我带走?”
“带走?”林缚眉头一竖,看向中年人,冷声说道,“柳大人,你这话说得轻巧。这年头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百战不殆?要是丢掉一两座城池,就把人交给你带走,淮东大小几百个将官,以后谁还敢去守城池?”
柳叶飞给林缚顶了一句,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
刘师度出来打圆场:“眼下之际,当是诸方竭力遏制住贼寇东进之势,而不是急着追究谁的责任?要说责任,也只能怨贼人太狡猾,陈将军明明在西边布下天罗地网,谁晓得他们会往东逃呢?”
刘师度的话显然没有说服力,刘庭州只是冷冷盯着林缚:别人想不到,他信;林缚想不到,他不信。
张苟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林缚不把孙壮等人交出去,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缚蹙着眉头说道:“我累了,不跟你们争吵,你们要是商议出什么办法,通知我便是——我会竭力挽回形势的!”说着话,便将满堂人丢下来,他自个走回后面去了。
刘庭州甩袖而走,检讨御史唐叔恩以及那两个生面孔,都跟着刘庭州离去。刘师度、梁文展等人留了下来,曹子昂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大过年都不得安生,大人三天之间率骑营驰援山阳,却给刘庭州大人如此置疑,换了谁,心情都不会好受,还要请你们多担待…”
“好说,好说…”刘师度说道。他本打算年节过后再来淮安赴任,出了这桩事
,他也是年三十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带了两个小厮赶来赴任。刘师度的心情自然谈不上愉快,奈何他在林缚面前只有受气的资格,淮东境内如今也只有刘庭州能朝着林缚大呼小叫了吧?
这时候张苟才知道那个穿上骑都尉武官服的中年人,是陈芝虎的副将高义;穿五品文官服的中年人,是江宁派来责问失城事的总督府参事官柳叶飞。
在陈芝虎及江宁诸人看来,睢阳残寇在陈芝虎部、长淮军及陈韩三部围打下淹淹一息,已经是最后垂死挣扎了,便因为这边失了双城缓了一口气——一时还无法调整部署,却先一起过来追究淮东的责任。
宋佳坐在小亭里烧水沏茶,看到林缚走进来,笑着说:“前面吵得可真热闹的,我想不听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