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正的皇帝。”傅雨答道。
如此便够了,南宫不再问。所以他换了个问题:“下棋吗?”
可傅雨偏偏要答。
他摇了摇头说:“迦楼的子民,都说他太心软。迦楼是个好战的帝国,迦楼的人都有一股兽性,还有一股野性。”
“哦?”
“兽性和野性,从来都不一样。”南宫未问,傅雨要答,“兽性是贪欲,是弱肉强食。野性是混沌,是不守规则。迦楼的子民,都是野兽。”
“可你不像野兽。”
“因为我是迦楼的王。”
一语之下,石破惊天。大逆不道的话,轻描淡写的吐露,仿佛只是在说他额间有一缕白发一般。
南宫不语,从一开始,他都不知道傅雨为何来找他。他只是从袖口中滑落出一枚白色棋子,在指尖拨弄,细细摩梭。
傅雨却依旧在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南宫。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里有话想说,但是无人想听。
所以他要找个陌生人,却又不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因为那会听不懂。
南宫也不想听。他在想他的剑。
既是剑,也是人。
他还在想那一碗汤圆,红豆馅,是不是真的比芝麻馅的好吃。
他想了很多,唯一没在想的,便是眼前之人。
十几岁的人,对于天下,没有那么多的抱负。
傅雨似乎没有察觉南宫的心不在焉,或许他也不在乎南宫的心不在焉,他只是自顾自的说。
“迦楼威懿皇帝,是难得的好皇帝。他在人前总是一副懦弱心软的样子,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迦楼的天下,就像一片钢铁浇筑的森林。心软的人,终究要成为猎物被人捕食。都说他是善良的人,可善良的人,谁能当得上皇帝。帝王之道,在乎霸道。天下只有一个神农,大周的安稳也会在神农离世后分崩离析。大业,终究是霸业。”
南宫想起了神农,虽然他是有名的昏君,却更是有名的善良。
傅雨说:“都说我十二岁屠村,却不知,那百户亡魂,如今缠绕的,是他的床头。”
南宫说:“名利都在他身上,恶人却是你来做,所以你恨他?”
傅雨笑道:“我怎么会恨他。他替我杀了该杀却不能杀的人,我本应谢他。我恨那些村民,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下不去手。”
南宫碗里的汤圆渐渐凉了,他不知道汤圆凉了以后,还会不会好吃。他只知道,一个人心冷过后,吃什么,都是酸的。
所幸,今天他的心是热的,可是眼前这位迦楼战神,似乎冷得无法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