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琴欣慰地笑着,她说:“我这时才明白一个道理。”
我不解,问:“什么道理?”
娄琴说:“对一个固执己见的人,你无论多少劝阻都不如他亲身经历一次,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能真正明白自己要选择的路。”
我苦笑,说:“只是经历的一番,觉得太残酷了。”
说话间,我又一次出现在大理寺的门口。上一次在这里,还是绍兴十三年间的事,那时为了营救圆通,我、陆游,还有唐明法兄弟四人在这里折腾了整整一夜。
想起那日荒唐可笑的劫狱,竟然已过了两年。不知别人如何,当我每次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时,总会自然不自然地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当那些事情如在梦境中一般重现脑海时,都会让我伤感岁月无情的流逝。
越老越是如此。
站在大理寺门口,我问娄琴:“娄姐,我们要怎么做?”
娄琴说:“进去救小月。”
我被她这简单直接的一句震住了,惊慌地问:“救我们两个人?”
娄琴淡淡一笑,说:“不错。”
我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娄琴啐了我一口,嗔道:“小月你还救不救了?”
“救!”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脱口而出。怎么能不救?此时在我心中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娄琴说:“既然要救,救随我来。”说罢,她大摇大摆地向大理寺走去。我迟疑了片刻,见娄琴愈行愈远,心一横快步跟了上去。
接近大理寺门的时候,我紧张得不敢说一句话。娄琴若无其事地走近,大理寺门口把守的士兵无情地阻拦了她继续前进的步伐。
我掏出九郎剑。
娄琴却掏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将拦住她去路的士兵吓得满脸苍白,纷纷跪倒在地上。娄琴冲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跟她进去。
我又惊又喜,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进入了守备森严的大理寺。
娄琴抓起一名士兵,问:“大理寺的监牢在哪边?”
那名士兵诺诺地指了东面的一个方向。未等他开口,娄琴说:“带我们去。”那人乖巧地点头,毕恭毕敬地把我们引到了大理寺的监牢门口。
3.
从前,我便听人说过,世人自古以北为尊,是以君王往往“面南称孤”,意即坐北而朝南。从前,我与赵构说话之时,曾经特别注意过,他每次沉吟思考,亦或者是要显露王者威严的时候,都会扭头看向南方。
但是,囚犯不同。历朝历代,最凄惨最被人嗤之以鼻的便是囚犯,即便是走出了有形的牢房,却也很难迈出世人眼光为他们筑起的无形的监牢。囚犯没有地位,因此历朝历代规矩,监牢往往建在南侧。然而,大理寺的监牢却建在了东侧。
据坊间传言,大理寺修建之前,这里乃是一临安富商的故旧宅院。当年,秦桧不得势之时,曾在这间宅院小住。他那时便住在南侧厢房之中。迁都临安之后,在那家旧宅的基础上修葺扩建,建造大理寺。那时,秦桧已身居高位,权势如日中天,当年监造大理寺的官员为讨秦桧欢心,将南侧原样翻新之后,围栏起来,铭碑新立,刻上“秦相行榻处”字样,供后人瞻仰。
也因此,将原本应该建在南侧的监牢移到东侧偏北的地方。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简陋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就像一副棺材一样,坐落在大理寺偏僻的角落里,矮矮的,充满着压抑,那里就是令世人望而生畏的大理寺监牢。
我和娄琴走进去时,一阵阴风从黑暗的牢狱深处迎面吹来,其中夹杂这一种十分古怪的味道。像是雨后潮湿的泥土味里掺进了浓浓的血腥。
监牢里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那深处袭来的阵阵阴风一吹,竟陡然间灭了两盏。
常年不见天日的大理寺监牢里,连空气都似乎是有些浑浊。我进去之时,满脸胡茬的牢头正端着细长的烟枪,将原本便浑浊不堪的空气熏得更加迷蒙,犹如是置身于重重瘴气之中。
他一边悠哉地抽着烟,一边慵懒地挖着鼻孔,肮脏而惬意。他见我们进了牢房,连身子也不站起来,直接冲着我们嚷道:“什么人啊,进这牢房也不给老子打声招呼?!”
娄琴向那士兵使了一个眼色,他慌忙点头,快步跑到那牢头面前说了两句。牢头忽然变得惊慌,他连忙在地上将烟锅里烧得通红的烟丝熄了,弓着腰跑到娄琴面前,诺诺地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娄琴并没有说什么,她目光环视四周,问:“可有一名叫小月的女子,关在这里?”
那牢头黑眼珠子在眶中溜溜打转,想了半晌,摇头说:“禀大人,没有此人。”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跌入万丈深渊!
小月不在这里,她怎么了?莫非她已经死了吗?
我一把揪住那牢头,大声地吼着:“以前呢?以前可曾有过?”
那牢头慌乱地又思索了片刻,咧着嘴,异常为难地对我说:“大人,真的没有。”
“不可能!”我极力地吼着,“你若敢骗我,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牢头慌忙跪在地上,大
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敢说话。小人当了十一年的牢头,这牢里即便是有只耗子也逃不过小人的眼睛,若是真有此人,小人绝不敢隐瞒。”
真的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