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也没瞧好,说我是中毒了,解药他还得慢慢调制,让我回家先等两天……可是,你瞧……”店小二欲哭无泪地看着双手,“再等两天,我的手铁定废了。”
“这个……那个……”苏倾暗叹唐门毒辣,连一个店小二都下这么重的手,也不知道那位唐公子的留言是否可信,“你有没有试过用辣椒水洗手?”
“辣椒水?我的手都这样了,还能泡辣椒水?”
“不瞒你说,今早唐公子留了张便签,上面写道你可以用辣椒水洗手,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否为解药。”银子的事苏倾就不打算说了。
店小二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目光恐慌而犹豫:“他写的?这么说他走了?”
苏倾点点头。
呆愣片刻,店小二飞一般地消失在街拐角。希望这位唐公子没有再耍他,苏倾叹口气。
待他买好盐,抱着盐罐往回走时,脑子里还想着店小二的双手,总让人心里毛毛的。刚过一小片竹林,就见两个人影自远处飞奔而来,一前一后,身形很快。小道很窄,苏倾正欲避开,人就已经到了面前,晃动身形想避开苏倾,苏倾却正好也跟着在晃……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撞到一起,苏倾被撞翻在地,盐罐也摔碎了,刚刚才买回的盐撒了一地,白花花的。
另一人就摔在他身上,正好以他做肉垫,几乎是毫发无损。
“唐蕾!休要伤了无辜百姓!”一声大喝,正是追来的那人,抽出明晃晃的官刀对准他们俩。
他身上的人怒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伤了他?”
“我亲眼看见你洒的毒粉?你还想抵赖?”
“这是毒粉?……”
苏倾终于忍无可忍:“唐公子,您能不能先起来再说话。”
唐蕾一蹦起来,双手抱胸,歪着脑袋:“如果我下毒的话,他还能说话吗?”再低头望去,皱眉道:“怎么是你啊,书呆子!”
苏倾只觉得后背疼得厉害,大概是咯到石头了,勉强站起来,才看清那个大喝的人一身的捕快打扮。
这位捕快正是负责追查渡口死尸案的凌云志捕快,今天他和唐蕾已经你追我赶了很长时间,幸好撞到这个书呆子,否则再这么追下去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地上这些是什么?”凌捕快指着花白一片的地。
“那些是盐,是我刚刚买回来的盐。”苏倾哀伤道,“……还有盐罐。”
“……”捕快愣了一下,随即又大声道,“那么唐蕾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跑?是不是渡口杀人案和你有关?”
“你一见我就拔出刀冲过来,我当然要跑了,难道站着让你砍,我又不是傻子。”唐蕾莫名其妙道。
“你不跑我能追吗?”
“你不追我能跑吗?”
“你……渡口杀人案的凶手是唐青,据我所知,他是你的三哥。”凌捕快怒道,“你总脱不了干系吧?”
“唐门向来各人自扫门前雪,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三哥做的事情,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与我并不相干。”唐蕾倚着竹子,冷冷地斜眼看他,“有本事找我们掌门说话,别盯着我。”
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倾只觉得背上越来越痛,探手一摸,湿湿热热地,再一看全是血!他几乎当即软下去。
“喂!你没事吧?”唐蕾就在他旁边,率先发觉不对劲,这书呆子软绵绵往自己身上靠过来,再看他的背——她倒抽口气,看向捕快,紧张道:“你麻烦了,他背上被石头划了很大一条口子,小命难保。”
“怎么怪到我头上的?明明是你撞倒他的。”
“就是因为你追得太紧,所以我才会撞倒他。”
“你不跑我能追吗?”
“你不追我能跑吗?”
“……”
苏倾在一片震耳欲聋地叫嚷声中渐渐陷入昏迷。
※ ※ ※
待苏倾醒来时,眼前所见都是熟悉的景象,他已在家中了。
背上一片清凉,疼痛比起之前来大为减轻,想来应该是有人为他处理过伤口。苏倾心下感激,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鹅黄色的轻衫,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是个姑娘。
“你醒了。”
苏倾怎么看她都觉得眼熟:“唐公子?是你么?”
“是我!”唐蕾耸耸肩,“我爹爹说行走江湖扮男装方便。我穿男装好看、还是穿女装好看?”她低头瞅衣服。
“自然是女装好看些。”苏倾打量她,不由自主地有点脸红。
唐蕾晃晃脑袋:“我娘也这么说。”她把托盘放下,端着一碗粥走过来:“我煮了碗鱼粥,不过没盐了,我加了些咸鸭蛋末调味,你将就着吃吧……盯着我干什么?怕我下毒啊?”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倾忙道。
“对了!”唐蕾从怀里掏出一张二十两银票,丢给他,“这是那个捕头给你养伤的银子。”
苏倾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银子?”
“你背上的伤得很严重,损了经脉”唐蕾笑嘻嘻地,“起码得养个十天半月,好药吃着,补品养着,弄不好还得落下病根,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她越说苏倾脸越发白,心里直发慌。
“那家伙心肠不错,”唐蕾笑得很开心,“我原来想敲他十两就够了,没想到他一掏就是二十银子,看来也不是什么清水衙门,呵呵!”
苏倾笑不出来,惨然问道:“我的伤真的很重吗?”
“没事,皮外伤,我替你上过药了,过两天就好。”唐蕾轻松道。
“两天?”
“当然了,我用唐门的冰莲丹研开敷到伤口上,你不相信唐门的药?”
“不敢,不敢。”苏倾脸通红,不敢看她,“是……你给我敷的药?”
“不是我,难道是你啊。”唐蕾把碗放到床上,“你就趴着吃吧……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说着,手就探过来,在他额头上试了试。
她的手凉凉的,很柔软,苏倾紧张地闭上眼。
“没事啊?”唐蕾自己嘀咕,收回手,转身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冰莲丹十八两银子一枚,回头你兑了银子记得给我。”
十八两!苏倾倒吸口气。
鱼粥出奇的鲜美,很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也不由自主地担心这碗鱼粥是否也要付帐。
这边的唐蕾在厨房里把剩下的鱼粥一扫而空,就坐在炉子边烘手取暖,目光落到灶台上随手丢弃的小药瓶,不由地微微笑开。再过一会,书生就该开始冒寒气了吧?
她竖起耳朵留意着从书生屋子里传来的动静,下在鱼粥里的药的分量并不是很重,书生应该不至于撑不下去吧?不过他一点内力都没有,看上去又瘦弱,万一……那自己估计就真的甩不掉凌捕头了。唐蕾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悄悄溜到窗口边听动静。
他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唐蕾能听见微弱的压抑的□□声。她心里微微有些内疚,不过为了拖住凌捕头,让三哥少些麻烦,也只好委屈一下他了。
凌云志虽然没有把她带回衙门,却也不肯放过她,看那个架势,没准抓不到三哥就打算拿她来充数了。加上三哥留言让她帮忙拖住捕快,如果连这都没做到,失了颜面,那就是大事了。
不一会,便听见有人轻扣院门。唐蕾没好气,冲门口叫道:“人都死绝了,自己翻墙进来吧。”
一个人影从墙外翻进来,正是凌捕头。唐蕾鄙夷地看着他落地时的踉跄,不禁摇头叹气。
“他的伤势怎么样?”凌捕头问。
“已经吃了你给的药,大概是死不了。”唐蕾指着屋子里道。
凌捕头推门进去,唐蕾靠着枫树,冷冷地等着意料之中的反应……
“他……他怎么浑身冰冷?”凌捕头风一样地又冲出来,“你给他下了药?”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要是我下的药,他哪里还有命在?”唐蕾冷哼,“分明是你的药有问题,别混赖人啊。捕头杀人,该判什么罪啊?”
“你!”凌捕头本来就不善言词,虽然心里明明清楚是唐蕾下了毒,一时却也不知改如何分辩,愣了片刻,方沉声道:“姑娘有话请说在明处,这位公子性命就在这一时三刻之间,容不得差错。”
唐蕾晃晃脑袋,不理他,三步两步进了屋,只见书生面色惨白,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清俊的面容微微抽搐着,额头上的青筋凹凸可见。只看了两眼,便意识到他处于极大的痛苦,恐怕真如捕快所言,性命就在这一时三刻之间。唐蕾略一迟疑,运指如风,瞬间点了他的玉堂、巨阙、灵墟几处穴位。书生闷哼一声,顿时晕撅过去。
唐蕾遂别开头去,淡道:“不是还没死么。”
“把解药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