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细微之处的小差别。
青角司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等同于唐书院的民间书院组织,在陈落的创立和带领下短短二十几年便达到了如今的程度,掌教陈落更是书院钦点的下一任院长。
其地位和威望显而易见。
和姑苏城与听雪楼之间的偶有交流不同,虽然同处唐国境内,青角司与白马寺却始终都未曾碰过面。
或许这也和二者之间的遥远距离有些关系。
而今日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陈留城的街道上行走着一位白马寺的僧人,穿着雪白色的袈裟朝着青角司的方向走去。
路上行人虽然有些惊奇,却也就只是多看了两眼罢了。
这名僧人并没有去看两侧的繁荣,对于这位传说中李来之的封地也没有多少的兴趣,他只是略低着头,目光低垂的看着地面,一步一步朝着青角司走去。
走的十分扎实。
金教习这几天没有打麻将的想法,满脑子的麻将牌似乎已经洗之一空,他当然不是忽然蒙受了天地教化从而放弃了这个念头,实在是近些日子输的厉害,三个月的薪酬都已经输光了,要不是指望着几个朋友的救济,时不时地厚着脸皮去食堂蹭顿饭,再不动声色的收一收见不得人的孝敬的话,他恐怕已经饿死了。
正在犯愁今天晚上吃什么,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小市民百姓的几声交谈将他从呆滞当中唤醒,抬头看向了门口。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身子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一般,哆嗦着嘴唇迎了上去。
那位僧人见他如此模样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施了一礼说道:“白马寺僧人普慧,前来拜访陈先生。”
白马寺的声望不低,饶是金教习并不太在意这些和尚的身份,此刻听到这个法号还是忍不住楞了一下,因为普字辈的地位很高,如今白马寺的住持普济大师就是普字辈的僧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看起来不过才中年模样的和尚应该是普济大师的师弟。
但他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就浑不在意的咧了咧嘴,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笑着道:“普慧大师你好,我早就听闻过白马寺的名声,这些年来心中一直多有敬仰,只是职责在身无法脱身,一直无缘得拜,所幸今日天可怜见,让老头子我有了目睹白马寺大师风采的机会,实在是蓬荜生辉,富丽堂皇,金风玉露一相逢啊您说是不是?”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猥琐的老头儿,听着他口中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普慧却是微微一笑,说道:“金教习说笑了,青角司身为陈留城的圣地,在大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不在白马寺之下,谈何天可怜见?”
金老头儿闻言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道:“大师有所不知,青角司建立的这些年,大多是面对那些家中困苦,明明拥有好的天赋却只能平庸一生的人,青角司为他们提供了修行上的便捷,希望以后从这里走出去的弟子们能够对这个国家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反哺一下青角司也未尝不可,但大师也知道,这些年来青角司的日子是越来越穷苦,我虽身为教习,但却是清洁溜溜,连一点油水也捞不到,平日里吃饭都不敢叫的太多,随便二三十个菜也就罢了,您也知道我胃口大,这几道菜哪里够吃?”
“还有后三街上的糖儿姑娘,自小就是个穷苦孩子,每月只能做一些女红来勉强维持生活,我本来每个星期都要去支援一次,但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没去过了,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姑娘一个人在三更半夜点灯熬油的辛勤工作赚钱养家,不瞒大师说,我这心里就像是被一万只蚂蚁撕咬一般痛苦。”
“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姑娘,罢了,见笑了,今日与大师一见如故,情不自禁之下竟是说了这么多的肺腑之言,其实我素来清苦,平日里穷惯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关系,只是舍不得糖儿姑娘,多么娇俏的美人儿,实在是可惜了。”
听着金老头儿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的话语,普慧大师始终都在半低着头,沉默不语,就连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出现,直到金老头儿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之后,用一张老脸和满是皱纹的浑浊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后,普慧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金教习的心情贫僧能够理解,如果这件事上贫僧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还请金教习直言无妨,贫僧必定尽力而为。”
金老头儿忽然笑了,他唠唠叨叨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笑容只持续了瞬间便消失隐没下去,他对着普慧行了一礼,装出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样子,似乎有些羞愧,但却为了人世间的大爱不得不说出口:“我想像大师化缘,要一些银钱。”
普慧终于是抬头看向了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做和尚也算是有一段日子了,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朝和尚化缘的。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老头儿见状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捶胸顿足的挤出了一滴眼泪,哽咽道:“我知晓此举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也很不讲道理,但是为了这世间的大爱,即便是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不要,今日我金某人说什么也是得要一些银钱的。”
“不为我自己那一顿可怜的二十来个菜,只为半夜辛苦工作的糖儿姑娘,只为求一个心安。”
他的目光闪烁着神圣的光辉,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身处绝对的正义。
一时之间把普慧的思路都给打断了。
犹豫了一会儿,普慧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银袋子递了过去,说道:“难得金教习有这份心意,贫僧自然是不能不帮,这区区黄白之物,不足挂齿。”
金老头儿伸手接过,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颤抖着手臂将门打开:“大师慈悲,心怀容纳天地,我定当代表青角司内受苦受难的穷人们感激涕零。”
普慧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道不愧是青角司的教习,这用词就是犀利。
他朝着院内深处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偏头对着正在数钱的金老头儿说道:“金教习说得对,相逢即是缘,你我二人的确是个很有缘分的人,巧得很,在出家之前,我的本名,也姓金。”
话音落下,普惠和尚朝着陈落所在地方走了过去,还是如同先前一样的稳健步伐,还是一样的略低着头,还是一样的低垂着眼帘。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紧接着是东西滚落地面的声音。
金老头儿的身子微僵在原地,满地的黄白之物摊倒他竟是视而不见。
爱财如命,嗜赌如命的他此刻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吓人的话语一般,老脸上的肉都是抖了起来。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了地面上的金银,喃喃道:“这下我可真是有眼不识二五八万,有眼不识清一色一条龙了。”
白马寺的和尚有很多,普字辈的也有十几个。
但出家之前姓金的就只有一个。
金玉律。
五散人之一的金玉律。
五散人是唐国之上关系要好的五位宗师,五人虽然不曾创建过什么势力,这些年也鲜少聚在一起,但还是被人们习惯称之为五散人,因为众人心知肚明,五个人之间乃是一脉相连,想要对付一个,就要做好一同对付五人的准备。
五散人全部都是五境宗师,即便是姑苏城和听雪楼也不想轻易得罪这五人。
好在他们行踪飘忽不定,而且鲜少主动招惹事端,所以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这个名字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