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虞柚估计除了自己,在场另外两人是一点儿没注意到方才的小插曲,更不会察觉到那位阴差大人的真正身份。
她也不能完全肯定,毕竟对方没有直接与她亮明身份,全程保持距离,十分低调,倒与一些高冷的鬼神表现十分相符。
虽然也有愿意接受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条件”从而给一些方便的阴差,但大部分阴差并不会搭理生人,只有少部分修士能一二分脸面,至于身份高的阴神,那是不屑于掺和这些的。
“会是……那位大人吗?”
但若是对方真是自己想的那位,身穿白衣,头戴白帽,高帽上书“一见生财”,一手拿捉魂御令一手拿哭丧棒的阴差,那恐怕就只能是地府十大阴帅之一的白无常大人了。
虽然黑白无常经常一起行动,但并不绝对,就比如白无常谢必安大人是有妻子的,在一些地方的庙宇之中,白无常与无常婆一道接受供奉,而黑无常则独身一人。
安虞柚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把这位大人请来,按说只是超度个鬼魂,把它送下地府,用不到这么“复杂”——她也是第一次激活佛印以超度——但万一对方真的是那位无常大人,她少不得要更加郑重一些。
她默默地在心中计算着自己的钱包,掂量着自己该给的供奉,虽然之前想着按照原本写的欠条的翻倍来还,但仔细一想也不一定合适,似乎不够尽心,另外这肯定不好说是“欠条”,虽然性质上如此,但名头上必然是供奉。
这位大人是允诺了她的请求,而不是答应了鬼魂的要求,看的是她的面子,自然人情也要由她来还,这点心理准备从她担了事情她就有数。
鬼教授想看一看新大楼,前后耽搁了不到五分钟,按照新丧鬼要即可被引渡入地府的情况看,那通常是不容延迟的——但实际情况是如果有玄门人士在场并且能够“说动”阴差,那让鬼魂和生人告个别了却执念也不是不行,半个小时之内都不算大事,是可以商量的。
毕竟人间和地府情况不同,鬼差又是奉命拿鬼或是引鬼,得收到命令,根据生辰八字、逝世时间和姓名地址来拿鬼,人多鬼多而阴差少,除少部分一早就在地府记上号的,大部分鬼魂都是要等鬼差来或是地府力量上达,而不是人还没死,鬼差就已经提前在边上等着了。
再说现在也不是规矩那么完善的时代,不少地方城隍或土地都没醒来,条件不完全,不能“即刻送达”、有所耽搁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都是允许范围内的。
教授本应该多年前就被接引走,结果可能是当时情况特殊,让他没能离开,反而被束缚在了旧楼里,成了地缚灵又受执念怨念影响。
现在鬼怪被安虞柚超度时,她顺势引来鬼门,气息相连,地府那边重新拿到鬼教授的信息,必然要派阴差来调查和接引,看对方的脾气,好脾气的就能慢一点,急性子的那抓着鬼魂就走也可以。
考量怎么多,主要还是为了这个供奉的问题。
礼不能太重,便成了贿赂,坐实了一来一往,会让白无常大人难做,但也不能太普通,一来白无常是地府十大阴帅之一,该有的排面应该有,二来这有商有量的事情也要对方愿意给这个面子,这个“人情”是在这里没错,她必然要好好了结这个因果。
虽说都是本国的神,肯定是护着“自家人”,但人鬼那么多,一个个都宽宥一二,那才是真的乱了套。
按照受人香火,与人消灾的规矩,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嗯……要赶紧去准备呢。”安虞柚思索着。
送到白无常大人手里的东西不能寒碜了,香烛和长香都要有,还可以安排一些适合长时间点着的盘香,安虞柚脑子里很快地计算着,最后寻思或许她还应该做个纸扎或是剪几个侍从烧给大人,虽然祂应该也不缺伺候的,或是多安排一些锡箔元宝,再有是花篮果篮,各种新鲜的东西也可以有。
之前答应的东西另算,但若是其他多出来的“供奉”,给了白无常大人便不好略过黑无常大人,阴阳相合,从没有只侍奉一个的道理,何况黑白无常共享一个阴帅之位。她要么送无常二人,要么烧给白无常夫妇……想到这里,安虞柚便有数了。
寝室里有消防安全要求,像是香烛之类的东西是不能太多留着,怕一个不小心把整个寝室楼都点了,不光是用电安全的问题。
安虞柚连忙翻找着本地最大的丧葬街,在这些地方买最重要备齐,且比在其他地方更容易买到想要的东西。
毕竟,这年头,纸扎都能够是工厂机器做出来的了,老“手艺人”也就最近重新盛行起来,但就算是学徒当了五年,都不一定能做出像样子的东西来,更不要说现在是鬼怪复苏的时代,给鬼神的东西必然不能太寒碜了。
思前想后,还是得她自己来做。
正此时,电话铃响了。
原本打算回去的安虞柚脚步一顿,接通电话,那头是李莎莎学姐,听声音有几分不安。
“柚柚,什么时候回来啊?”
背景音里,似乎有一点儿水声,于是安虞柚不太费劲地就能猜出,应该是两个学姐一个在房间里,一个在浴室中,估计今天是王妮娜学姐先洗澡了。
“马上了,已经忙完了。”她老实回答。
“啊,是吗?”李莎莎一惊,磕磕绊绊地问她,“是、是那个笔仙……就是,已经解决了吗?”
安虞柚点点头,意识到那边看不到,连忙回答:“对,解决了。”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李莎莎结结实实地放松了下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家同寝室的小学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了,除了她之前帮她算了姻缘,李莎莎还特地去搜了她参加的节目,最后看到了安虞柚的cut,虽然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但对她的能力倒是多了几分信服。
网上流传的说法她觉得可能有夸张的地方,但李莎莎转念一想,小学妹平时在寝室干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人家确实是苗女,有自己的信仰和供奉习惯,还有一只很诡异的蝴蝶。
最重要的是李莎莎知道安虞柚毫无背景,也没有认识什么京城的厉害人物,不可能有娱乐圈影视业的大佬帮她兜底写剧本力捧她什么的,最多就是节目组看她的表现还不错,是有话题度的,于是借机炒一炒,宣传节目,弄一些噱头,把本来三分的事情夸张成七分。
“太好了。”李莎莎松了口气,“你快回来吧,我刚点了烧烤,估计等你回来就刚好送到了,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吃,今天不减肥了,吃串串压压惊。”
“好的学姐。”安虞柚应声,自己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也算救了李莎莎学姐,吃她半顿夜宵烧烤了结因果也并不过分。
“那个……”钱二试探地走近。
“是没事了?”他指了指她刚放下的手机。
两个人都听见了她的电话,之前安虞柚站在那里思索半天,他们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半天不敢吭声,什么坏念头都盘桓在脑子里了,现在听到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严深明转着手上的佛珠,在离开旧楼之前,安虞柚就已经还给了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戴上手腕的珠串仍然是温热的,尤其是佛珠上有佛印的地方,那种暖意顺着与珠子相贴的肌肤,一下便传遍了全身,原本骨子里的那股淡淡的阴凉也消散不见。
他想着回去一定要诵经几遍再睡觉,之后多运动,多晒几天的太阳,不管佛珠是不是已经帮他解决了问题。
“多谢你的帮助,没有你的话,钱二可能已经躲不过今晚一劫了。”严深明走过来询问她,“我们需要怎么报答你?我们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好请你说个价……”
“邀请我来今天的活动的人并不是你们,直接相关的是我的两位学姐,因是她们,这点我很清楚……再说后面的笔仙仪式,我是自愿参加的,后面也是自己选择留下送走笔仙,解决隐患。如果一定要说,那是看在同学的人情份上,何况我也牵扯其中。”安虞柚摇摇头。
“而且我能超度地缚灵,也多亏了你的佛珠。有你的努力在的,你应该高兴。”
钱二是做局的主导人,但他只是其中之一,名头上是“受邀而来”,反而领头的是另一位已经“逃走”一样离开的洪社长,这位学长一拍屁股走人之后怕是要吃些苦头,倒霉好些日子了。
严深明是钱二拉来的,和两位学姐差不多的情况,他没有再邀请其他人,所以不必对其他人负责,理论上属于“不掺因的受害者”,也没有直接参与笔仙仪式,他算是被殃及的池鱼,果报下的连带,受钱二影响。
“能帮上忙我很高兴。”严深明脸上露出个淡笑来,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王妮娜学姐作为灵异社社团的成员,在知道这个活动之后,则不仅自己参加,还主动邀请了李莎莎学姐一道,接着两人又一起邀请了安虞柚——尽管李莎莎学姐只能算半个说和对象,在一无所知却胆大妄为的情况下——她们两个对安虞柚来说是一桩的因,如果不还,她们身上可能会落下不小的“报”。
不过这会儿李莎莎学姐已经很机灵地请吃了东西,虽然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安虞柚其实也不介意,这位学姐确实不大聪明,但用流行点的说法是,她是个直觉系,而且平时手宽很大方,不用安虞柚提醒,她已经解决了这个小问题。
她说话确实不中听,可打她回校到寝室居住之后确实没少照顾安虞柚,尤其是她想着安虞柚给她牵了红线带来了一段好恋爱,学妹本身又生活简朴看着十分清苦,于是特别喜欢投喂小学妹。
安虞柚一直记着她的好,所以才会答应王妮娜学姐的邀请。
“这样不太成……回头我请你们吃个饭?”钱二下意识看向严深明,随后他的情商似乎回来了一些。
能混吃等死白拿钱,不得罪大部分同圈人被排挤出去,还能让爹妈不断给钱并“擦屁股”的富二代,不可能完全没脑子。
所谓讨好人也要本事,他投了个好胎,也哄好了自己爹妈包括亲哥,“衣食父母”对他抱怨两句,他真犯错也会教训,但他们没真的放弃不管他,任他自暴自弃,不是那种被“流放”的富二代。
钱二混归混了点,爱看美女,开黄腔还抽烟喝酒,但并没有真的干出女票.赌.毒的事情,原则问题没犯,没搞出过小生命,交的女友都是主动贴上他的女人,两方各取所需,他不会主动招惹追求清白的姑娘,不耽误正经妹子的前途。
不然前途光明的学霸好学生严深明不可能和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发小起的情谊,还能让学霸为了给他兜底而主动参加这种垃圾活动。
至于他的直播,作死是他自己的选择,没强迫过别人一起,哪怕是他的助理,也是听到他的报酬之后自己点头同意要来,发现不对钱二也没留助理,反而让他带着设备跟着一行人一道离开了。
“大师,请您千万不要拒绝,就当是我想报答您,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想和大佬您打好交道的……”
说着,他一拍大腿,说道吃饭就来了精神:“要不就明天吧,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什么山珍海味我立刻给您安排上。”
“额,我明天要去买香烛的,可能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