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些证据就是四阿哥找来的,证实自己有罪,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康熙也十分诧异,问道:“老四为何这么觉得?”
四阿哥解释道:“皇阿玛,连儿臣都知道八弟钟爱这个血玉扳指,时常能看见,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换做八弟不至于那么蠢,把平日经常用的,别人有印象的东西赏出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换句话说,他觉得八阿哥不傻,也不会干这种傻事。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当然,也可能八弟出去一年,脑瓜子变得不灵光了,所以使了昏招。”
八阿哥面无表情,四阿哥这是想帮他还是贬他呢?
他就听见四阿哥继续说道:“去围场打猎之事,是儿臣临时决定的。前后就几天功夫,儿臣并没有告知八弟。八弟回京后也闭门不见客,府里的下人也不怎么出外。”
康熙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道:“但是朕记得,老八回来后,不少人借着慰问他,送了不少礼物,老八还给这些人回信了?如果他借此向外边传递消息,这些信笺就是最好的办法。”
四阿哥点头道:“皇阿玛,确实有此事,就连儿臣也送了药材,还收到了八弟的回信。”
“不过在儿臣决定去围场之前的事了,之后八弟再没有让信使来回进出。”
四阿哥就住在八阿哥不远的地方,信使要出去,马车就得经过雍亲王府的门口,很难看不见。
“如果说八弟是暗地里送信给这个侍从,偷摸着指使他在围场使坏,也是有可能。”
八阿哥在旁边听得有点麻木了,一时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想救他,还是在给他定罪。
不过他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听着四阿哥的分析。
四阿哥又道:“但是据儿臣所知,如果要完成围场这件事,首先要知会侍从。侍从肯定会犹豫,哪怕不犹豫,他也得在三天时间内把这个难得的药粉弄到手。”
“还得私下秘密进行,不能让人察觉。他离开围场的时间还不能太长,这就不容易了。”
“如果八弟直接把药粉交给侍从来办,也不是不可能。”
四阿哥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但是连皇阿玛和儿臣都不知道这种药粉的存在,八弟又不可能接触到猎人,如何得知的呢?”
康熙原本满脸的怒意变得若有所思,看向八阿哥的眼神不如之前愤怒,显然被四阿哥一通慢条斯理的分析稍微说服了。
“那么这一年来,老八远离京城,如果偶然遇到猎户,知道这个药粉呢?”
四阿哥点头说道:“皇阿玛,这不无可能,八弟可能在巡视河道这一年偶然遇到猎户,偶尔知道这个药粉,还偶然丢失了自己身边最爱用的扳指。”
听罢,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偶然!”
一个偶然就算了,这么多偶然凑在一起,确实有蹊跷。
康熙笑完后看向八阿哥道:“那么老八你只能努力了,向朕证明你确实是清白的。”
“老四,你来协助老八,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要没能找出线索来,那么八阿哥就要被定罪了。
四阿哥应下,八阿哥只好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四哥,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呢?
八阿哥有些疑惑,毕竟这些年来,四阿哥表现得并不喜欢他,怎么这次居然会努力在皇阿玛面前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八弟不要误会,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你。”
八阿哥被他直白的话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更讨厌你这事一眼看去满是蹊跷,那些查案的人竟然想敷衍了事,随便让你背锅就想把这意外之事了结!”
比起八阿哥,四阿哥更讨厌敷衍了事的人!
“走吧,先去八弟的府上,把你身边人都圈起来仔细问话。你先想想,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玉扳指是什么时候,平日又是谁来保管?”
在马车上,四阿哥就让八阿哥尽量回想,就好缩小范围了。
八阿哥想了想道:“玉扳指平日是我身边的嬷嬷收着,伺候我换衣和首饰的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大丫鬟,都可能碰触得到。”
“至于最后一次见到玉扳指,该是七天之前。那天晚上我想起郭络罗氏,就拿出来看了一会才放回去。”
在四阿哥面前,八阿哥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听了这话,四阿哥只点点头道:“你身边跟着去河道的几个侍从,回来后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尤其这三天?”
八阿哥想了一会:“没有,他们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了,其中一个侍从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我,回来后这几天一直住在府邸最北边的院子。”
四阿哥若有所思,最北边的房间离府邸的围墙最近,哪怕人不出去,想传递消息,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把消息扔过围墙就行了,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等会派人把这侍从叫过来问话……算了,我们两个亲自过去看看。”
八阿哥忽然带着从来没上门过的四阿哥来了,府里的下人都大吃一惊。
嬷嬷忙着要准备东西招呼人,被八阿哥摆手道:“不必忙,四哥是过来有事问那个病了的侍从,他还住在北边的院子养病吗?”
嬷嬷连忙答道:“主子,那侍从还病着,一直住在那边。”
四阿哥就问道:“照顾他的人呢?请了大夫给他看病了吗?”
嬷嬷看了八阿哥一眼,见他点头才答道:“是从府外请的大夫,说侍从染了风寒,并不算严重。伺候的一个小厮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奴婢这就叫他过来。”
照顾的小厮才十来岁,年纪并不大,见着两个主子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慌乱行礼。
四阿哥不在意这种虚礼,摆摆手道:“你给我说说,照顾那个侍从的时候,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厮茫然地摇头,八阿哥只好换个方式问:“那你平日是怎么照顾他的,都做的什么?”
这话小厮就明白了:“奴才每天送三顿饭和汤药去院子,其他时候都不让奴才靠近,说要清净养病。”
话音刚落,八阿哥的侍卫已经带着这侍从到跟前来。
侍从看见八阿哥正要行礼,瞥见四阿哥,浑身不由一僵才低下头。
四阿哥一眼就察觉到了,冷笑道:“我还没发话,你怕什么?”
侍从吓得当场跪下,浑身哆嗦:“雍亲王气势不凡,奴才是敬畏,不是害怕……”
四阿哥嗤笑道:“什么敬畏,我还没问话,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说吧,你要主动说,还能留个全尸。”
这话吓得侍从哆嗦得更厉害了:“雍亲王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四阿哥笑眯眯看向八阿哥:“看吧,确实有问题。”
八阿哥也回过神来了,他刚才还想发话,但是听着渐渐不对劲。
四阿哥还没问什么,这侍从就直接说屈打成招了,招什么?
八阿哥的眼神就十分复杂道:“我没想到,原来真是你做的。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是从来没怀疑过你。”
嬷嬷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两位王爷跟侍从在打什么哑谜。
侍从的脸色却更白了,额头都是冷汗:“主子,奴才不明白主子在说什么。”
八阿哥看着他更加失望了:“你是主动说,还是非要进地牢里仔细审问才说?算了,不如直接送去慎刑司,可能要快一点。”
四阿哥点头附和道:“确实,只有三天时间,如今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两人起身要走,护卫拖着侍从就要往门口去,似乎真的要送去慎刑司。
侍从吓疯了,连声喊道:“主子,奴才是迫不得已,奴才什么都愿意说……”
四阿哥顿住脚步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八阿哥也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身边人背叛了自己。
他对府里的下人足够好了,没料到最后对方还是叛主。
侍从交代半个月前,家里写信来自己的弟弟被人诬陷偷盗宝石,被扭送去了顺天府。
当时解释清楚,顺天府就把人放了出来。
但是十天前,家里人过来偷偷告知,弟弟确实没偷盗,却不小心磕坏了对方的宝石,需要一大笔赔偿。
家里人根本凑不出这钱来,让侍从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
要三天内没能给出这笔钱,弟弟就要被卖去挖矿。
挖矿的人基本上除了死,根本出不来。
侍从满心着急,正巧嬷嬷打开锦盒,碰掉了东西,蹲下去捡的时候,他就顺势抓了最上面的血玉扳指。
他当时就后悔了,然而嬷嬷已经站起身把锦盒重新锁上,自己也失去了放回去的机会。
后边不用侍从多说,四阿哥和八阿哥都能猜得出来。
为了还债,侍从就把这个扳指偷偷给了家里人想去换钱。
不知道怎的,这扳指就流落在对方手里,用来陷害八阿哥了。
至此就能证明八阿哥确实无辜,血玉扳指并不是他亲自送出去的。
追查侍从的亲人,很快得知扳指到手后,他们立刻就转手了。
不敢在明面上的地方卖掉,去的是一个熟人介绍的地方,卖的价钱不如正经当铺的多,却也足够给赔偿了。
去了这个地方,早就人去楼空,而且周围人都说这是个没人住的空置院子,从来也没听说过当铺的买卖。
所谓的熟人审问后,得知是有人给了一笔钱,只要在那家人面前提到那个院子是私下的当铺就行了。
只说寥寥几句话就能得到一大笔钱,熟人何乐而不为?
这熟人没想到会惹上官司,还是关于阿哥们的,吓得浑身颤抖,死命回想道:“大人,对方带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样子……”
八阿哥不免失望,线索又要断在这里了吗?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其实到这里就行,直接进宫禀报皇阿玛,八阿哥就能彻底脱罪了。
不过四阿哥的意思是继续查下去,不找到幕后黑手,他能甘心吗?
八阿哥怎么能甘心,自然跟着四阿哥开始追查线索。
没想到断在这里,八阿哥看向这个人的眼神就透着冷意。
吓得这人哆嗦了一会,愣是想到一件事来:“大人,草民想起来了,那人的手心有一颗黑痣!”
“对,掌心正中间特别大的黑痣,因为很特别,草民就记住了!”
四阿哥眯起眼:“对方的声音你还记得吗?如果人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
跪着的人连连点头道:“能,草民能认出来。”
害怕四阿哥不相信,这人又解释道:“对方的嗓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我是个乐师,耳朵灵敏着,能辨别出来!”
四阿哥还真没看出来,看了身边的苏培盛一眼,后者很快就查出了这人的底细,确实没说假话。
这人小时候家里还算富裕,学了点乐器,虽然不是特别出色,等家道中落的时候借着乐器去当乐师卖艺,起码能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