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完之后,云幻生再次跪地叩拜:“秋老,守门弟子已经去禀报掌门了。我听他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秋风剑圣’,您可一定要替颜师弟报仇雪恨呐!”
涕泪横流的何天遥道:“师父,抓活的!我要亲手将那恶棍碎尸万段!”
秋老叹道:“仇肯定是要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报仇之人也轮不到你我,自会有人为他报仇。”
何天遥不解地望着师父,颜子召在世上还有比他师徒二人更亲的人吗?
这时,房门被一人重重地撞开了,姜怜语红着一双眼睛冲进屋中,凶神恶煞般抓起地上的云幻生,咆哮道:“究竟是谁杀了我弟弟!是谁!”
弟弟!而不是“师弟”。何天遥突然想起颜子召曾经说过,他还有一个资质颇佳的姐姐,因很早就离家修炼,所以不知如今的长相,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原来那个姐姐就是姜怜语!难怪颜子召一直对姜怜语有种特别的亲昵之感,何天遥还误以为颜子召是相中了姜怜语,其实那正是隐隐的血缘亲情。颜子召在找姐姐,姜怜语也在找弟弟,如此想来,当初颜子召与何天遥跟“黄狼”主事的意外结识也就说得通了,那并非是“偶遇”,而是“黄狼”主事找到了“蓝玉”主事的弟弟,其实“黄狼”撞上“应海”才是真正的偶遇。“黄狼”主事之所以莫名奇妙地赠予颜子召白色小石,又建议两人前来霏晴派,都是姜怜语早已计划好的事。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姜怜语刻意接近两人,略施小计,于是顺理成章地将两人一路带回了霏晴派。也许是担心气盛的弟弟在宗内倚仗副掌门姐姐的权势,姜怜语故意掩藏住这份手足之情。可怜颜子召,直到死时都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寻找的姐姐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颜子召被杀,当姐姐的当然会急红了眼。在得知凶手身份不明后,姜怜语恨得咬牙切齿:“他别以为蒙个面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血骨坛的情报网可不是吃素的!”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飞离了山谷。
姜怜语前脚刚走,吴瑾兰后脚就来了。“唉,毕竟是亲弟弟,连一向的沉着冷静都消失了。”她望着空中远去的背影叹道。
看到何天遥也在,吴瑾兰先是一愣,然后关紧房门:“你怎么回来了?江湖上风波依然未平,你露面太危险了!还有,那个老头又是什么人?”得知老者是白水集后,吴瑾兰马上催促他赶紧带何天遥走。虽然仇恨满腔,但眼下自身也难保,何天遥只能不甘地离开了霏晴派。
向云幻生了解了些细节之后,吴瑾兰沉思了须臾,分析道:“这个凶手目的明确,只杀颜子召,不仅带走了尸体,而且还不灭你的口,可见他十分自信。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他以为没人能查出他的身份,这就有点儿自负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怜语动用血骨坛的力量,迟早能查出来;就怕是第二个原因——他根本不怕查,更确切地说,他是不怕身份暴露之后会招来的复仇。关于仇家之事,我曾经问过怜语好多次,可她就是不肯说。如果颜子召果真是被仇家所杀,那罪过在我,几年的太平让我大意了,我不该把他派出宗去的。”
秋老道:“估计十有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复仇不在一朝一夕,怜语家险被灭门,光是杀父弑母之仇就已然不共戴天了,怜语却隐忍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坐上了血骨坛南方总坛主事的高位之后,依然没有开始着手复仇之事,可见那仇家的来头极大。怜语不告诉你,想必也是怕连累霏晴派。其实就连‘颜子召’这个名字,应该也是个化名。怜语又随母姓,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本家姓什么。不过也多亏如此,怜语才没有被仇家找上。子召的仇,无须我们去报,相信怜语自会安排妥当。”
吴瑾兰点点头,又叹道:“我一错在不该派三师弟下山;二错在没有早些把他们召回。真不知该如何向怜语交代……”
“江湖纷争,恩怨情仇,谁能事先预料到一切?”秋老道,“只能说子召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你二人不必过多自责,待有朝一日怜语查出真凶开始复仇时,助她一臂之力吧。”
……
白水集带着何天遥一路飞,何天遥也流了一路眼泪。“放心,你们那个副掌门不是血骨坛的四大主事之一嘛,一定能查出凶手来的。”白水集安慰道。
“就算把那家伙剁成肉泥,颜兄也活不过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毕竟还有这么多活着的人呢,当好好珍惜才对。”
两人到了青龙坛,萧天河哪里还顾得上责备白水集?他与何天遥兄弟重逢,大喜过望,美中不足就是颜子召的死让何天遥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虽然没见着嫂嫂叶玲珑,但萧天河在清微界结识的这些新朋友对何天遥都十分热情,时常陪着他聊天。看上去何天遥逐渐受到了他们的感染,脸上常现笑意,其实许多个夜晚,他都会带着深深的惆怅,躺在草地上,呆呆地仰望着星空,一看就是一夜。
“黄狼”主事已在血骨坛内下了秘令,派出高手追查凶手。按理来说,凶手带走了一具尸体,应该不难查。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凶手就像是幽灵鬼魅,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蓝玉”主事姜怜语也不知所踪,“黄狼”主事给她传讯了许多次,有如石沉大海。何天遥屡次询问,屡次失望,只能在空旷的平野上,为挚友堆了一座空坟,以寄哀思。
有一夜,何天遥又像往常一样,过了子时之后,从青龙总坛回到了地面,看着夜空出神。今夜的天空布着厚厚的云彩,连月亮都被遮掩。不一会儿,天上飘起悠悠的细雪。
忽然,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天上落雪,地上结霜。你这样会着凉的。”
“楚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何天遥讶异地坐起身来。
“你白日里强作欢颜,夜晚则常常独自来此消愁,当我不知?”楚璇玑在他旁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我烫好之后一路捂过来的,肯定还热着,喝吧。”
“谢谢。”
几杯热乎的烈酒下肚,似乎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连我哥哥都没发现的事,你怎会看出来?”何天遥问道。
“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夜夜仰望星空,思念逝去的故人。”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伤心事。”
楚璇玑望向远方朦胧的地平线:“人生在世,总要经历生死离别。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