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之际,最是容易沾染湿邪。这园子里又属多水之地,如千秋池那些个湿气重的地方委实不宜过多踏足,汗阿玛若是闲暇,可多在小院内走动一二。”些年下来,眼见老爷子态度软和,这般情况也不是头一回了,倒也并非众阿哥们不够孝顺,只老爷子如今身子康泰,除了权利以外可谓要什么有什么,他们这些儿子除了不时过来陪伴一二,旁的也无甚能做地。
但底下儿女们却是个有个的不妥。
有二哥在,谁都知晓老爷子这儿好东西多,有时候只略略搭一把手,留下的或许就是自家儿子(孙儿)的命呢!
晚膳十分,胤礽倒也见了这位侄儿一面,当然并非是一道用膳,老爷子虽宽性了些,却还没大方到这般地步。只听说自家二皇伯过来,方才特意过来请安,顺带也能露个脸罢了。
虽说能被二伯记住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人生在世,总归要有些妄想不是。
“给皇玛法,二伯请安!”
一礼过后,弘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半点不敢真正平视眼前之人。只隐约瞧见一袭玄青色的袍角,以及微微垂下的广袖下,漏出的一截盈润如玉的皓腕。
还有哪怕匆匆一眼,都难以忘记的谪仙之姿。
无论看到过多少次,弘易心下都难以平静。说来二伯年岁比之自家阿玛都还要大上一些,然而阿玛如今已然鬓发斑白,隐忧龙钟之态。而眼前之人却是从他记事起,都是这般青葱少年模样。
都道二皇伯道术已然大成,厉害时甚至可以呼风唤雨。本人又是长生不老,说是修士,可这又与神仙有什么区别呢?
被对方周身气势所摄,弘易心下晕晕乎乎地想着,连什么离开都有没回过神儿来。早前的打算竟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待人走后,父子二人复又继续用膳,显然未曾受到方才影响。这些年来,怀着各色心思过来的小辈并不算少,皇家原就亲情淡薄,便是四弟家的那几个侄儿,胤礽也未曾过多亲近,彼此间不过见个面,说句话的情分罢了。
一个人身上代表的利益大了,本身便很难再得到纯粹的情感。这一点,生于皇室,长于宫闱的胤礽再没有更明白地。便是胤禛胤禟两人,这些年也从未刻意带小辈过来刷自家二哥好感,盖因二人心下对于此亦是极为清楚地。
不过因着这层关系,哪怕不曾刻意,这些小辈得见次数确实更多些。胤礽作为长辈,本人并非吝啬之人,这些小辈们或多或少还是比旁人多得了几分好处,足够一众堂兄弟们艳羡不已。
饭后,如往常一般扶着自家儿子的手,一长一少二人一道在不大的院子内慢悠悠的走动着。哪怕康熙爷到了这个年纪,也改不了老人家的习性,总时不时说些底下儿子们府上的各种闹剧。不过绝大多数,还是听自家儿子讲起早年在外游历时天南地北地种种趣事。
这是老爷子从未接触过领域,是以每次都听得尤为认真。就在胤礽以为今日也要以此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对方开口询问道:
“说来保成这几日闭关的时日愈发多了些,可是修行上有何妨碍?”
胤礽微不可见地怔了片刻,一时间竟没有即可回答。盖因
早前汗阿玛早前少有询问这些的时候,而且不知是不是胤礽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这话颇有些意有所指。面上却是轻笑道:
“汗阿玛多虑了,也是近来于修行上有些领悟,这才多花了些时间……”
康熙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总归这一话题很快便揭了过去。一直将人送入垂花门处,胤礽方才缓步离开。
夕阳西下,很快将原本湛蓝的天空浆染成一片赤红,康熙立于玄关处,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背影越来远,半响方才突然开口道:
“李德全,你说朕,是不是过于自私了………”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三月十八日,恰逢太上皇八十圣寿,辰时未至,畅春园外便已经排起了长龙。刻印着福寿禄三宝的大红宫灯自城外护城河外沿一直延伸至大吉门,仿若一条巨大的火龙,将大半个紫禁城包揽其中。
及至午时,春晖殿外,自宗室王孙贝勒以下,内外文武大臣官员、致仕大臣、受封文武官阶约有三千余人,共聚一堂。光是席面,便足有数百余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