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黄克缵这老头儿竟然说朕族叔好大喜功,无事生非,着实恼恨。”
黄克缵如今七十岁出头,实实在在一个老头儿,但本人有能力,历经几部,加封太子太保屡历丰富。又和东林党不合,看不惯他们只会动嘴皮子功夫。
但老魏觉得这人可靠,就腆着脸说:“老奴也觉得黄太保这么说就有些过了,不过也是老成持国之言。”
天启也是这么看的,将四封奏疏甩到桌上,揉揉手腕儿,眨眨眼睛望着殿粱发愣片刻道:“这老头儿倒也识趣,认为东路可出兵一试。大同东路整饬军兵动静颇大,若不能取得军功,难堵人口。老魏,有没有兴趣去做趟钦差,给朕这族叔督促监军。”
“陛下饶了老奴吧,塞外风雪能盖过膝盖,老奴去了,说不好就躺在塞外风雪里了。”
魏忠贤一脸苦色:“再说大同镇镇守中官刘时敏是卫所出身,必然比老奴知兵。朱大人出兵塞外,扬宗室威名又干系国朝颜面。老奴若坏了事情,不说万岁爷,就家里那口子也能要了咱的小命。”
摸摸下巴,天启皇帝笑骂:“你这老奴也不识趣儿,朕若有机会也要去塞外一番,一洗前耻。既然不去,那就持朕手书,去京营调马军两千赴大同东路助族叔一臂之力
。挑将的时候,别挑那些世代贵胄,挑一些辽镇起来的武将过去,免得拖了族叔大计。”
皇帝的圣旨要经过科官审核加印才具备法律效应,成为正式的政策或人事任免。手书就方便多了,再说调军这种事情百官管的太宽,就是犯忌讳。
魏忠贤突然想起一事,就说:“陛下,老奴听闻前辽镇副总兵赵率教带家丁五十余人在京中寻故探亲,欲图复起。此人前番虽有死罪,可一番报国之心昭然,虽是败将,却历经大战能余生,想来再差也是有一番本事的。”
天启不答,又望着雕龙梁柱发愣,突然问:“老魏你不会收他银子了吧?很少见你举荐,说说,收了多少?”
魏忠贤汗颜,急忙撇清:“老奴岂敢,中官结交外将可是死罪,老奴心里头亮敞着呢,还想继续服侍万岁爷。老奴只是听闻,这赵率教兵败潜逃后生活贫苦,原先家丁散的散,就余了这么一些还想着为国出力,这才向万岁爷说道说道。”
赵率教是陕西人,万历十九年武进士。万历期间任甘州都司,后因功多有委用,历任碾伯营游击、靖虏卫参将、延绥参将。屡著战功不长久,被言官弹劾而罢官。
辽镇军事紧迫,天启下诏,诏中允许赵率教这样的废将,还蓄养家丁亲兵的废将赴军前立功。赵率教赶上了这
趟春风,在辽东经略袁应泰麾下效力,被提拔为副总兵,专管军纪操练。
天启元年,沈阳城破,袁应泰自尽,后辽阳城破,赵率教潜逃,论罪当死,幸免。这幸免,也弄得赵率教一贫如洗。现在五十岁出头的赵率教除了一身战阵经验,带兵手腕外就没别的本事了,想要发家致富,他这个年纪只能继续扑在军事上。
本来历史上,赵率教在京城活动并不成功,毕竟他这个人油滑惯了,交不到什么真正的舍命好友。然后前科又严重,不会有人为他奔走。
身边的家丁越来越少,最后一咬牙跑到辽镇对辽镇主事的经略王在晋立下军令状,带着三十八个家丁跑出山海关去收复前屯卫城,等到孙承宗主政辽镇,这赵率教招募流散辽民五六万,则其壮者为军,刻苦操练,让孙承宗惊奇不已,引他上自己的车交谈,以示看重。
这是个知耻而后勇的人,也是一个不甘心命运的人。也是一个赌徒,他敢赌敢拼,七八年后,六十岁的他担当山海关总兵官,率四千兵在救援路上与大队建奴遭遇,英勇殉国,所部全军战死,而不是溃逃。
天启微微颔首,道:“就这人,告诉他族叔出塞干系重大。望其一心辅佐,莫生他念。”
说罢老魏屁颠屁颠去研墨,本来这事由其他宫女来干,可老魏在这,谁敢抢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