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收一个弟子,就必须要保证这个学生有着基本的品行和优异的资质。否则惹出祸患,他这个当老师的也逃不掉。
作为老师,就有义务教育好这个弟子,并为这个弟子铺路搭桥。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是非常铁的。
而学生也有义务,发达后就要回报老师。
阎应元提前五里下马以示尊敬,牵马步行打量着方家庄一景一物。不同于繁华的京师,这里就在京师脚下却少了三分浮躁,来来往往的方氏子弟或高谈阔论,或独自读
书,都非常的安静,顶多就是看一眼阎应元身上的斗牛服,更多的视线集中在缇骑用肩带挂着的火铳。
“这位大人,不知来我方家庄有何贵干?”
一名方氏老叟青衫棉袍,头戴四方巾从院中出来,抱拳拘礼,身旁跟着两个报信的少年。
抱拳还礼,微微躬身昂着脑袋,阎应元道:“老先生莫以大人相称,后学末进通州阎应元奉监国殿下圣谕,前来拜访方阁老。”
老叟脸色微僵,有些不自然看一眼阎应元身后牵马,却呈环形护卫的锦衣缇骑,老眼之中带着担忧。京中大清洗,方家庄也是胆战心惊,周围几个村庄没少有人被逮走,有些都是新来租房的人,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
“叔公就在家中,小老儿唐突问一句,天使可是带来了朝廷的旨令?”
“未曾有,学生只是奉监国殿下口谕,前来拜访,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阎应元将拜访两个字咬的比较重,老叟恍然,歉意笑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阎应元陪笑。京中此时真的是一惊一乍,这城外小庄都是如此,更别说京中了。
作为曾经的首辅,方从哲的家可以称为宅子,制度为三进出,是正大光明的三进出宅院。而不是那种偷偷摸摸
的三进出,一个院子搞出几个大门拼出来的三进出院子。
偌大的宅子里,却没多少人,只有方从哲一家子,几个儿子在外,仆从只有两三人,非常的简朴。
方家有没有钱?有钱,绝对有钱,但绝不会表现出来。
其实很多人有钱,钱对他们来说不是花销或张扬的资本,积攒的钱、或正在努力挣的钱,只是用来预防万一的。方从哲满意现在的生活水准,没必要搞的太过奢华。
方从哲,退下来的时候就对从政死心了。
他当初可以说是操碎了心,万历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国家部门运转没问题。可皇帝怄气,官员有了空缺后不补充,这才是大问题。这个大窟窿,是方从哲给填上的。
手握官员任命的大权,加上他的名望和人脉,他聚起了声势浩大的浙党。可官帽子就那么些,求官的人数之不尽。得到官位的人,还想着靠脸皮给亲朋好友弄一个。
这种情况下,浙党的素质可想而知。可以一起打垮东林抢他们的官帽子,东林险些被连根拔起,没有外患后的浙党是从内部争夺资源分裂了,进而衰败给了东林可乘之机。
作为浙党的领袖,看着昔日聚合起来的志同道合的伙伴、门人弟子反目成仇、尔虞我诈,方从哲只是一个性子
恬淡的普通文人,不是枭雄,他的情感和操守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所以对治政,他的心已死。
治政就是治人,就是治心,他不想和人心再打交道了。可他蒙受万历皇帝独特的信任,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在犹豫痛苦中,他躲在家里不出来。
天启二年四月,当时的吏部尚书东林孙慎行要再次重审红丸案,要给退休在家闭门不出的方从哲扣上弑君的帽子。被天启保了下来,非常玄的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