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了无数的血,每一次都让他刻骨铭心痛不欲生,只有这次的血,芬芳扑鼻。
一枚首级从裹着的披风里掉落,滚了滚停在陈继盛战靴旁,新鲜的血迹擦在陈继盛的靴子上,一旁李永芳赶紧蹲下来,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神态认真。
抬脚,踩在椅前瞪目的头颅上,陈继盛身子前倾俯首,脸贴着脸对李永芳道:“当年,辽民也是如此愤恨不甘的头颅,瞪着眼珠子滚在老奴脚下,你也是如此为老奴擦靴的吧?”
“总…总兵大人,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咱只是奉朝廷的意思做事而已。朝廷给黄台吉活路,他就能活;朝廷让谁死,谁就不得不死。”
说罢,陈继盛向后仰躺,右手中宝刀打着旋握紧,轻轻向前一挥:“都绑了,听候发落。”
“哈哈,这就是你的下场,我能活,你只能死!”
黄台吉上前突然一脚踹翻身躯发冷僵硬的李永芳,李永芳还未爬起,就被亲兵扑上去捆绑。早有准备的陈继盛
亲兵,汉军旗将佐同时拔刀,将兴冲冲回来报功的汉军旗将佐控制。
“俺就知道朝廷不会放过我等,弟兄们,咱是活着回不到家乡了,拼了这条贱命,也比落在朝廷手里舒坦!”
副将鲍承先大吼一声,悲愤之极,拔刀之时被身旁两名提着头颅的亲兵控制扑倒扭打,更多的亲兵加入,将自己的主将绑了。
鲍承先,应州人,名将鲍崇德之子。出身将门,世袭武职。万历时,官至参将,泰昌元年从总兵贺世贤、李秉诚守沈阳,为新军副将,加都督佥事衔,继续镇守沈阳城。天启元年三月,建奴进攻沈阳、辽阳,贺世贤战死,沈辽失守,鲍承先退守广宁。
第二年,老奴率兵大举进攻西平堡,鲍承先奉命驰援,遇伏战败,全军覆没。广宁亦失守,他只身隐匿数日,觉得回去也活不了,主动投降叛变,建奴仍授他副将之职。
鲍承先这样的叛将实在是太多了,王鳌久,王正志,徐一范、徐勇、郝效忠、马得功、孙得功、马光远、沈志祥等等一串人,都没想到陈继盛突然翻脸,垂死挣扎一番被生擒。
陈继盛说的很清楚,黄台吉你清洗的态度越坚决,朝
廷越能相信你;至于两汉军旗,也是同理。陈继盛也有人脉在其中,形势大变后,控制住李永芳及这些主将,也就控制了其他人。
汉军旗的士兵本就厌战,也是为了糊口才当兵的,跟着哗变是主将的意思,他们只能跟随。看着主将被清洗,他们无动于衷。
因为陈继盛也对他们说了,汉军旗必须要交出罪首给朝廷做交代,战后他们不会被追究,也不能当兵,却能回家乡,每人各依军职,最低遣散费十五两,银子是黄台吉的…
正白旗直接减员三个牛录,有些正白旗士卒愿意跟着黄台吉投降,可黄台吉要杀足够多的人做投名状,所以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
汉军旗被捕两千多人,罪小一点的直接处决,那些有名有姓的三百多人将会押运回京师,等待国法的贴切交流。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黄台吉还要率领这三旗将士支援老奴呢…
大清洗完成,拔营的时候陈继盛才真实的感受到建奴的窘迫,这些战斗在最前线的部队,每日竟然只有三成干粮。只有临阵交战前,才会吃个七成饱。
他带着仓促整编出来的亲兵巡查营地,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些东西。
陈继盛看到了天冷无法挖坑掩埋,丢在枯草里的人骨头,只有骨头,没有肉…
而他的亲兵,对此熟视无睹,仿佛见惯了一般。
怪不得黄台吉愿意投降反正,到了这种地步,黄台吉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