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镇守太监的一切都来源于皇帝,皇帝要换了,他们怎么会对抗,急着抱陈策的大腿还来不及,怎么敢和陈策闹别扭、谈条件?
孟弘略旁听,不由再次感叹,当年朱弘昭家里的一个少年家仆,也能有如此才华,当真是稀奇。山东平叛时,陈策更以侯府二百护卫击退轮转将军数千之众,击斩七百余人。
有辉煌的战绩,在军界出道也早,更受朱弘昭看重,将来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看看朱弘林的态度就知道了,两人问答就像家里人说话一样,说的好像是寻常家事。实际上国事就是此时朱弘林的家事,只要朱弘昭不反对,朱弘林别说过问,就是插手也很正常。
从赣南回到南京,正准备休整两日就启程回京述职的赣南巡抚杨鹤,也就是杨嗣昌的老子在花船上听曲儿,一袭布袍头戴唐巾,坐在船首两脚泡在清凉江水中,摇头晃脑微醉听曲,他只是来听曲的。
秦淮河上的气氛非常的娴静,看着这里的繁华与祥和,士林中人都会醉心如此。所以正派一点,生性严肃的官员也会来秦淮河上放松心情,有些花船是出租的,往往有官员,或豪商带着家眷共游江上,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战船?”
杨鹤看着迎面缓缓驶来的福船,隐约还能看到火炮,不由一笑扭回头问:“宝卷先生,秦淮河上何时有了战船?”
舱内抚琴的女子停手,清朗声音传过珠帘:“那
应该是青州卫指挥使陈大人的旗舰,这几日陈大人夜里驾船巡游,倒是惹出了不少事端。”
“宝卷先生可愿说说?夜风正好,来看看我大明战船,唔…秦淮河上的战船,当真豪迈。”
陈策的旗舰是三百料的福船,这里五百料福船走不得海运,就退休改造的大花船也有,可只有这艘旗舰最为霸气,起码一排排的火炮,猎猎作响的战旗,威武成列的水军将士,看着就很带感。
珠帘由侍女揭开,舱中走出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穿复古风格的汉曲裾:普通白布为底,大红饰边,黑玄色纤体祥云绘饰白底,显得清新不失厚重。
她面容朴素秀丽,长发披肩,慧秀之中带着三分洒脱。
宝卷先生在秦淮河上快二十年了,结识的朝中大员不计其数,对她仰慕者如过江之鲫,可她不愿离开这里,她喜欢这种自由的生活坏境,不愿走出去看人脸色。
杨鹤壮年时也追求过,可惜失败了,毫无例外的
失败了。
此时的杨鹤衣袍敞开散热,懒洋洋倚靠在护栏上,毫无朝廷重臣的风度,也不像一个持重老人,倒像当年那个数次进京赶考,屡次失败却不灰心的昂扬轻狂的中年人。
他万历三十二年中进士,儿子杨嗣昌万历三十八年进士,他只早了儿子两届。比起那些父子同中进士的人来说,他勉强在优秀的儿子面前能维持住一些颜面。
低头看一眼六十多岁的杨鹤,宝卷先生轻笑道:“为老不尊,有失朝廷体面,当心被人弹劾。”
“怕甚?此去京中祸福难料,此时不纵意,更待何时?”
杨鹤抬头,眼中炽热渐起:“官不做就不做了,若落魄街头,先生可愿收留?”
“令郎才干名动天下,孝行无双。哪怕父子同乞,令郎也不会饿着杨大人,何须看我一女子脸面求活过日?”
宝卷先生打趣着,抬头展望,轻笑道:“稀奇,这位陈大人少年得意,有齐王殿下撑着,在南京横行无忌,如今怎么为人奉酒?”
杨鹤这个老头一听再次被拒,心中不觉沮丧,笑呵呵道:“那是人家陈大人的事情,关你我何事?”
“你是真醉了,不是说祸福难料么?不妨登船拜见,看能否结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