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与左光斗是南直隶桐城老乡,东林起源于常州府,初期元老按照派系来分大概是两个地缘集团,一个是江南三吴集团,一个是江北桐城集团,也就是左光斗、阮大铖、方家集团这一伙。
后世我大清那位修明史的张廷玉,就是桐城人,是东林子弟,算师承关系是左光斗这一系的。算师承关系,都是可以一代代传承到后世建国以后,这就是学阀。好在,在那激情四射的十年里,这种千年不变的师承关系网络被一棍打断脊梁骨。这一棍打的太狠,也导致很多东西都没了。
桐城这边,左光斗是沾了元老的光。论实力最强的还是方家,方家如同黄家一样,靠的是学政教育体系,有着非常大的师门关系网,这个关系网的核心就是方家。方家与左光斗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左光斗就是招牌,实际骨干多是方家门人子弟。
黄家、方家、保定鹿家、宜兴陈家等等,都是学阀家族,有着极为复杂的师门关系网。
当初的浙党之所以能短短时间内形成,就是因为
方从哲有着极为深厚的学生网络,遍及天下的学生,这才登高一呼,立马就组建了浙党集团。当然,方从哲祖籍是湖州的,与桐城方家没太近的关系。
国朝最大的学阀,千年前就已经晋升到学统的高度,与皇帝的法统,相府的治统相提并论的地步。这就是孔孟两家,王阳明的王家也有这个希望,可惜碰到嘉靖这个爱修道的皇帝。还是那句话,你跟嘉靖皇帝讲竹子就是竹子这类唯物论,不是拆嘉靖的精神寄托又是什么?
学统之争也越发的激烈了,孟学衍生理学,心学与理学一脉相承,孟弘略现在兼修心学和南宋张载的气学,组建行社后已经有了和孔家叫板的底气。
何况,朝廷是孟学最大的底气。相府改制,看着在抢钱,实际上皇室的财政已经与国库分离,这是孟学‘民本’思想的重大进步,因为这是一次关键的改制,将皇室的财政特权从国库消除了。意味着,皇室要靠宫里的产业过日子;也意味着公私分明,君民在收入方面成了一个阶级:只能自筹吃穿,不能再吃国
库。
孟学取代孔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计算单位是代,不是年。
方家投入孟学,壮大了孟学根基,极大的缩短了这个过程,那过去那点事情也就可以抛下。而且方家也没做什么要命的事情,毕竟这只是一个以教育传家的家族。为了笼络方家,方孔炤就入了侍从司。
黄家也有这种机会,方家的学风是‘全面’,基本上诸子百家都在研究,十分的全面。黄家的学风是典型的心学唯物、民为重、兼学西学思想,投入孟弘略主导的孟学麾下完全不存在观念矛盾,而且还是能相互弥补那种。
可黄尊素太死板,宁愿跟着那些人一起‘求取丹心照汗青’,也不愿意服软求饶。
所以黄尊素死了,对黄家朱弘昭也没有刻意打压,连黄尊素的妻儿也一并放过。黄宗羲兄弟在东林元老的安排中像老鼠一样全天下跑,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否则就凭黄尊素生前对天启的威胁,黄家兄弟早就死的莫名其妙。
被好好洗了几遍的方以智,连头发都给剃了,头发怎么洗都是那种味道,这种味道让方以智恐惧难安,全都给剃了,激亢的方以智差点连眉毛都想剃掉。
驿馆附近的一所征召空院里,朱弘林到了后院,方以智裹着薄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回到屋子里方以智就恐惧,一有人进去就大喊‘莫杀我’,精神接近崩溃。
方以智看到一袭白底青花团龙纹案的朱弘林,张张口也想起身,就是无法开口,指挥身体,只有两行眼泪淌下来,呜呜哭着,张着嘴,淌着鼻涕。
朱弘林走到方以智面前,坐在贺人龙搬来的椅子上,抬手拍拍方以智腿:“向孟,委屈了向孟。”
“千…千岁…爷…”
结结巴巴,方以智声音哽咽就是说不出口,他只是来驿馆拜访黄宗羲这个同龄人,黄宗羲不在,就和其他东林三代子弟聊天等黄宗羲回来,没想到就这么
倒霉,一脚踩进了鬼门关。
“哭吧,有什么委屈事,哭就是了。”
朱弘林安慰着方以智,他的确是很欣赏这个才能全面的少年,昨夜的事情也荒唐,想杀的人没死,眼中的少年英才差点被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