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秋东参加了府试,且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知道成绩的消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乌家宅院。
更有好事之人转头就去找还在庄子上的郑氏,以及正在街上采买的谷陶。
乌植夫妻在房中相对无言,两人早就知道秋东县试第二的好成绩,此时心情各异。
封氏这些日子求神拜佛,做梦都希望秋东落榜,让她的追儿上榜,今早更是紧张的一口粥都没吃,此时心里火烧火燎,等待最后的宣判。
乌植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他知道乌追上榜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希望秋东此次上榜。
心里正琢磨着用个什么理由把秋东认回来,好好磨一磨他桀骜的性子,让秋东认识到他这个亲爹的重要性,届时再过童生试才好。
此时,对于当初赶秋东离家的理由,夫妻二人是一个都没想起来。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似有若无的疑虑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尤其两人正焦虑不安时,打发去看榜的仆人连滚带爬进来,人还在院子里就大声嚷嚷开了:
“老爷,奶奶!秋东上榜了,第二!府试第二!”
乌植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封氏急忙忙出了房门大声问:
“大少爷呢?大少爷如何?”
仆人刚被绿柳几人从地上扶起来,忍着膝盖疼站直身子,闻言扑通一声又跪下去,声若蚊蝇:
“大,大少爷,没,没上榜。”
见封氏面色阴沉,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或,或许是小的看漏……”
“够了!”
封氏一句话喊出破音,咔嚓摔了她手边的大立瓶,碎片溅了一地。
胸口上下起伏,封氏满脑子都是“秋东那贱种上榜了,我追儿落榜了”的可怕声音,颇有几分疯癫的指着满院子奴仆道:
“去,把谷陶一家老小都给我赶出去!全都赶出去!就现在,马上!”
在封氏院子里当差的谷禾还没来得及为大哥过了童生试高兴呢,听见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了,连连磕头:
“求奶奶宽恕,别赶我们一家走啊,求求您了!”
被主家赶出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卖身契还握在主家手里,除了去码头扛包就只能去街头乞讨。
被工头克扣工钱也没人能给做主,被六十岁老头子捡回家做老婆别人还说是赚了,那才是真正的生死由命,能活一天算一天。
封氏见谷禾哭的可怜,烦躁摆手:
“还愣着做什么?半个时辰内,我不想在乌家瞧见一个姓谷的存在!”
封氏如此生气还是十几年来头一回,就连乌植都有些发憷,大管家见他虽面色难看但没反驳,一挥手,便带了男男女女好些个打手朝谷陶家去。
摆出的架势跟抄家似的。
方才还心里泛酸,羡慕嫉妒谷陶生了个出息儿子的下人,瞬间心底拔凉。儿子出息了,爹妈兄弟全都被赶去街上要饭,这出息,不要也罢!
乌植见家里乱的不像样子,问小厮:
“大少爷呢?”
小厮缩着肩膀,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跟老爷说,大少爷昨夜又与人厮混一夜,天亮才睡,这会儿正酣眠。
乌植见状还有什么不懂,气的也砸了手边一个茶盏,怒斥:
“老子辛辛苦苦供他读书,结果他连考六年,成绩还不如一个书童,全家都为他的事奔波,他还有脸夜里胡混,睡到日上三竿,真是惯着他了,去,先让去祠堂跪着反省!”
这话封氏可不爱听,当即冷哼一声:
“夜里胡混,那是跟老爷学的,与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怨不得旁人!外人都还没嘲讽我儿呢,老爷您当爹的先嘲上了,看我母子这般不顺眼,觉得外头的屎都是香的?行啊!”
封氏大声吩咐绿柳:
“去,收拾东西,咱们回荣州,这家里既已容不下我们母子,也不在此碍事,这就给老爷的心肝儿肉腾地方!”
封氏一闹,乌植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是想要个出息儿子,但从没想过会失去封家这座靠山,还得耐心安抚封氏。
院子里正闹着呢,外头来人禀报:
“谷陶说有要事与老爷和奶奶说!”
夫妻两对视一眼,都以为谷陶想将秋东是乌植庶长子的事公之于众。
封氏一个眼神,乌植就明白封氏是不会让谷陶如愿的,当然也是因为才一个小小童生的秋东,不值得乌植为他得罪有大将军做姐夫的封氏。
于是乌植没吭声,任由封氏处置。
“如此不听话,先堵了嘴打二十板子,再赶出去!”封氏随口吩咐。
结果没一会儿,下人又来禀报:
“谷陶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与您禀报,您不听会悔恨终生,想以此换他两个儿子的活路。”
封氏不觉得谷陶能说出什么重要的事,但她很乐意给对方一点希望再看着对方逐渐从失望到绝望。
可饶是封氏也没想到,被打的奄奄一息叫人架进来,直接扔地上的谷陶,一开口就给她来了个王炸。
谷陶说:
“奶奶,秋东才是您亲生的孩子,乌追是郑氏生的啊。”
秋东完全不知乌家发生了甚么,还没到晌午,馄饨摊老汉家当兵回来的小儿子乐呵呵的来跟他道喜:
“适才我去南街帮我爹买食材路过衙门口,瞧见谷小郎君你上榜啦!第二名哩,恭喜啦!”
被对方这么一吆喝,周围一片相熟的不相熟的都很乐意过来沾沾喜气,馄饨摊老汉更是喜滋滋的亲手端了一碗馅料十足的大馄饨过来:
“老汉请客,小郎君莫嫌弃,回头烦请小郎君给我家孙儿起个名儿才好咧!”
秋东尝着鲜美的汤汁,笑盈盈的在纸上写下“万里”两字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