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
整个大堂比早八点的菜市场还热闹,吵吵嚷嚷,最终以封老爷子忽然晕倒为结束。
老爷子身子骨一向健朗,平日里得空还亲自下地种种菜呢,这一晕倒,可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家人又是请大夫,又是叮嘱下人闭紧嘴巴,好一通忙活,各人才算是有了点私人空间去仔细琢磨这一整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夏大人都不用秋东多说一个字,秋东去哪儿,他跟着去哪儿。
秋东这时候肯定不能留在封家,他将封家搅的一团乱,封家人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恨不得直接提刀砍死他。
于是他很自觉地去外面客栈住,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家人。
夏大人可没心思管其他人想什么,小心翼翼拽着秋东衣袖,将人带到安全角落,上上下下打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心里直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之前得知蓝固业是他小表弟的时候,心里除了心疼小姑姑当年的遭遇,就只剩下复杂。
可眼下知晓秋东是他小表弟,真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这眉眼,这身形,这智商,这读书天分,这心性,这犀利的言辞,哪哪儿都随了他们夏家人,无一处不讨人喜欢。
秋东完全不知道夏大人在夸他的同时,还很熟练的夸了一番他们夏家人,堪称自恋。
只拽了一把,提醒道:
“快走,趁没人注意先离开这里再说!”
夏成墨也是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叫秋东这么一提醒,瞬间想明白缘由,拽着人就往外小跑。
远远的还能听见封余婉发疯似的嘶喊:
“放开!我没病,谁失心疯了?我没病!”
夏大人脚步一顿,心道封家一屋子精明人,反应够快的,这就把封余婉往失心疯上靠呢。
继而加快速度往出走,还不忘跟瞧着非常单纯的小表弟说:
“知道蓝夫人错哪儿了吗?”
秋东发现小夏大人也是个过目不忘的,封家的路他今儿才走了一遍,却能准确走在他前头,不动声色的给他带路,是个体贴人。
于是他很配合的给出了一个证明他十分不单纯的答案:
“错在她不够纯粹,她做不了纯粹的好人,却也没能做一个纯粹的坏人。
若是她咬紧牙关,死守秘密,不怕百年之后的鬼神之说,让蓝固业继承家业就继承呗,哪还有今天这出!”
小夏大人的步子一顿,差点儿扯着淡,这回答,听着确实不怎么单纯啊。
哎,小表弟年纪轻轻,却把人看的这般分明,这得是幼时受过多少苦?
心疼。
双标的明明白白。
夏大人是个彻彻底底标标准准的学神,他对人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询问对方的功课,越是喜爱,越是能把对方问的想撞墙。
到了秋东这儿,他这份喜爱简直溢于言表,一颗心满满的盛不下。
因此两人刚到客栈,秋东还没歇口气呢,就被夏大人抓起来学习了。
从前不知道秋东是小表弟的时候夏大人就因为看了小表弟的答卷想和他共同探讨学问,这下终于逮住机会,哪有放过之理?
索性秋东曾经也是被人称为学神的人物,对这种学习方式丝毫不怵,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的前提下,一聊就是两个时辰。
一开始夏大人只是担忧小表弟受今天之事影响钻牛角尖,找话题转移他注意力,谁知这一聊竟真给聊进去了。
意犹未尽。
末了夏大人很痛快的拍桌表示:
“表弟你的见解很独到,唯独基础差了些,不过没关系,有表哥在,保你明年乡试,后年会试,一口气过了殿试得个进士不是问题!
不过依你的天分不该将目标定的如此低,殿试前三甲,怎么着你都得榜上有名才行,到时候咱兄弟一起在翰林院任职,互相有个照应多好啊?”
话里话外,是把秋东往他身边拐带,不想秋东回蓝家的意思很明显。
秋东继续喝茶,没应这话。
“夏大人也忙了一天,先去歇歇吧,有什么等晚饭时再说也不迟。”
夏成墨见秋东不接茬也不恼,要秋东就因他给出的这点诱惑便答应他,他才要低看他两分。
也好,瞧着小表弟并没有特别难过,他也放了心。回去先给家中长辈写封信,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告知,叫他们也跟着一道儿高兴高兴。
等人走了,四周静寂无声,秋东懒懒的靠在小榻上瞧窗外风景,这才回想今日发生之事。
认真说起来,他和蓝固业的身份一换,其实于封氏而言反倒是好事一桩。
封氏不用整日面对他这个于她而言心里有愧的孩子,反倒能全心全意爱护蓝固业。
自此她可以很纯粹的爱,也可以很纯粹的恨。
可于整个封家而言堪称灾难,估摸着封余婉的将军夫人是做到头了,封家和蓝家之间,不结仇都算好的。
作为亲手撕开封余婉面具之人,这个荣州城秋东是待不下去了。
秋东打算先行一步,没成想蓝将军当夜便出现在他住的客栈内,还是在他躺床上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床头,直勾勾盯着他,活像黑无常。
秋东:“……”
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够好,绝对要被吓出人生阴影。
秋东缓缓睁开眼,两人借着窗外月光大眼瞪小眼,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床幔轻轻摆动。
好家伙,竟然是翻窗户进来的!
蓝将军难得有些尴尬,借着去桌边点燃烛火的空挡躲开儿子谴责的视线。
昏黄的光晕将屋内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小块,秋东半靠在床上的明暗交界处,强压下被人打搅睡眠的起床气,目光幽幽:
“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你可愿此时随我回并州?”
开口时声音干哑,面色瞧着也十分差,看来这一日过的并不怎么好。
也是,谁遇着这种事都不可能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