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你能有今日,我老钱真心为你高兴,来,满饮此杯,往后山高水长,望小友扶摇直上。”
“哪里,小弟还没多谢兄长这一年对我阿母一家的照顾。”
“小友莫要再说这般见外的话,你我乃至交好友,兄长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嘛。”
“好,小弟敬兄长一杯。”
秋东笑的畅快,他和钱老板相处是真轻松。
谁能想到这个外表看似精明的胖子,内里还有如此至纯的一面?和秋东相交就图一个性情相投,为了知己,心甘情愿付出。
可以说钱老板是秋东在奇州城唯一的朋友。
两人畅饮半晌,各自醉醺醺的被家人带回去。
秋东一觉醒来后心境澄明,奇州城之行让他彻底放下羁绊,安心前往京城。
而钱老板宿醉醒来后还有点心虚,生怕夫人拧着他的耳朵教训他:
“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的人了,还学小郎君动不动就牛饮,喝出事了叫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结果这回钱夫人非但没拧他耳朵,还笑盈盈的亲手伺候他梳洗,温言软语,细致小意,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钱老板非但没感动,反倒心里一个哆嗦:
“你别,有事好好说成不?想要东街的珍珠项链还是西街的胭脂水粉,我想办法给你买还不成吗?”
钱夫人从袖中拿出一物,娇嗔道:
“老爷想哪里去了,瞧瞧这是什么?是并州书院的入学举荐信哪!咱家阿文一直苦于没门路找不到好先生,这下可好。蓝公子今早特意叫人送来的,我这就给阿文收拾行李,叫他尽快入学!”
钱老板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颇有几分傲娇道:
“这下还怀疑我和小友之间的交情不?”
这头钱夫人对秋东感恩戴德,再也不怀疑他跟钱老板之间的友情。
但另一头的并州城内,一觉醒来发现秋东不见了的夏成高,深深怀疑他跟秋东的同窗之情,两人之间互相欣赏,共同进步的情谊都是假的。
他很闹心,即便是如愿在乡试中得了解元,于鹿鸣宴上大放异彩,得了主考官翰林学士的青睐也未能让他高兴两分。
于是他匆匆收拾行李,包袱款款出门,打算上京城守株待兔,亲眼瞅瞅秋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不信京城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对手。
哼!
然而秋东只会用事实教夏成高做人。
在接下来的会试以及殿试中,秋东成绩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得到考官和陛下的赞赏,被陛下钦点为状元郎。
跨马游街,春风得意,风头无两,游街的短短半个时辰内,收到的绣帕荷包够往后十年之用。
而夏成高,堪堪得了个传胪,也就是第四。
孩子直接被打击傻了,向来“老子天下第一”之人,忽然给来这么一下子,直到游街结束回到小夏大人家中还没回过魂儿。
瞧小夏大人和秋东二人欢欢喜喜同桌而食,庆祝状元郎的诞生,夏成高整个人都不好了,悲愤道:
“还有人在乎我的感受吗?”
“当然有,若不然我和表哥这会儿早叫人在门口放炮仗,摆流水席,昭告亲朋好友大肆庆祝,哪里会这般克制?”
秋东笑眯眯给自个儿斟满酒杯。
夏成高一噎,气呼呼坐在两人对面,抢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瞬间晕乎乎:
“我输给你也就算了,竟然还输给另两人,我不相信!”
秋东和小夏大人对视一眼,双双摆出“这小子还没想通”的不可思议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考第一吗?”
秋东坐直身子,摆出一副严肃表情。
“不就是想羞辱我,让我忆起往日在你面前自视甚高洋洋得意的场景羞愤欲死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秋东连连摇头,满脸的“孺子不可教”:
“是因为我没把握考第二。”
在夏成高反驳前,秋东直接将正确答案送到他面前:
“朝廷举才到了殿试这一步,已经不单单追求学问上的公平,因为众学子的能力相差无几。而学子的身世背景,各自身后的利益集团,全都是需要考量在内的东西。
三大书院互不相让,在朝堂上势力错综复杂,此消彼长,注定了前三甲是各方势力排排坐分果果的下场。既然前三甲只能有一个并州书院出身的学子,我当然得拿第一才把稳。”
但凡他实力第二,夏成高第一,他就与前三甲无缘。同理,夏成高也是。
夏成高如遭雷击。
一直活在象牙塔里单纯的孩子,完全想不到学问上的事也会牵扯到这么肮脏的算计。
秋东虽然答应了老爷子给这小子一点来自社会的教育,但也没想过把人教傻,还是劝了一句:
“其实到了入仕这一步,对咱们这样出生的人来说,殿试名次反倒是最不紧要的,即便是排在末位的进士,照样能得到心仪的职位。”
话虽然这样讲,但对夏成高的打击还是挺大,眼看他失魂落魄的离开,小夏大人摇头:
“让他去,若过不了这一关,以后且还有苦头吃呢,夏家将他保护的太好了。
说说你日后的打算吧,没料错应该也是进翰林院从编修做起,日后有望进内阁,如今的内阁大学士柳如柳大人是祖父的得意弟子,且能带你一程。”
秋东耸肩,拒绝了这条坦途:
“有表哥你在前头支应就够了,我打算外任,从小小的知县做起,任一地父母官就很不错。”
小夏大人虽然对小表弟不能与他同朝为官感到遗憾,还是对表弟的决定表示了支持。旁人从知县到知州难如登天,可有他这个表哥在,实现这一步不过是时间问题。
谁叫他如今已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朝堂上公认的最年轻有望入内阁的后备役。
“你只安心做你的父母官,其他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