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的声音恰到好处在头顶响起。
陈邻蓦然一惊,手指收紧,又抓掉几片绿叶。她抬头便对上徐存湛似笑非笑的脸,一侧眉毛挑起,他道:“陈姑娘,你再抓几下,这花环就要散架了。”
陈邻手指松开,仍旧嘴硬:“才没有这么容易散架呢!”
她把花环扣到自己头顶上,理了理头发。
但是花环编得太大——没办法,谁让她编的时候下意识想着徐存湛,给徐存湛戴,是得编大些——但是戴在陈邻脑袋上,就空余出许多地方来。
花环刚戴上脑袋,哐嚓一声轻响,空荡荡滑落下来,直落到陈邻眼上,又被她鼻梁骨托住。
她眼前一黑,眼睛被花瓣擦到,用力眨了几下,顿觉又酸又涩。
耳边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声音明显是徐存湛。陈邻听见他笑,心里莫名的恼,又恼又感觉到羞耻,抬手把大小不合时宜的花环摘下来,脸上挂相,自己给自己找补:“太久没编花环了,没编好。”
徐存湛:“是吗?”
陈邻手指捻着花环上的花瓣,“对啊。”
话虽然这样说,但陈邻也没有把那个花环扔掉。
忽然,徐存湛伸手将花环拿了过去——陈邻愣愣的,手没松开,但徐存湛也不在意,就这样直接拿。他力气大,一下子就把花环扯过去了,只给陈邻手上留两把叶子。
花环两边各缺了一角,徐存湛抬手把花环戴到自己头上,随便捋了捋。
大小刚刚合适,因为脸好看,所以就连花环缺的那两角,都有了一种不对称的美。陈邻抬脸看他,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徐存湛:“挺合适。”
陈邻眨了下眼,拍掉自己手上的叶子,故作镇定:“哦,你喜欢的话就给你戴好了。”
徐存湛手还抬着,随意拨弄了一下垂到自己眉毛上的玫瑰花。野生的玫瑰花瓣松散,他手指一拨,为数不多几片花瓣簌簌落下,沿着少年眉眼鼻梁骨,直滚进衣襟里。
花香味过浓,徐存湛被熏得打了个喷嚏,眉头皱起,眉心那点醒目的赤红印子跟着皱了皱。
他眼睫往上抬,皱着眉又去看那几朵耷拉下来的花。
毕竟只是普通的花,离开枝头这么久,被陈邻弯折来弯折去,失了水分,有些发焉。
徐存湛手还保持刚刚举着的姿势,指尖悬在花前。
然后又像试探似的,再戳一下;另外两朵花也被戳散,花瓣簌簌滚落下来。
徐存湛整个人一退,速度极快,玫瑰花瓣擦着他鼻尖滚下去,惹得他皱眉又打了两个喷嚏。
徐存湛平时总是冷静过了头,不熟时一副正派弟子的纯质模样,熟了又过分狂妄随心。
陈邻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多细微纠结的表情,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都涨红,有些不高兴,舌头顶着腮帮子,小声咂舌,眼眸微转,赤金眼瞳里倒映出陈邻的脸。
陈邻迅速把脸转开,努力压下自己想笑的表情。
徐存湛摘下花环,不满:“太香了。”
陈邻:“啊,玫瑰吗?”
徐存湛:“嗯啊。”
陈邻道:“玫瑰花是这个味道,它已经不算很香了……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吧?”
她向徐存湛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把花环还给自己。
但徐存湛没还,只是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陈邻:“我与陈姑娘是好朋友,你连个花环都不肯送我?”
陈邻:“……”
沉默片刻,陈邻无语:“你不是说玫瑰花太香了吗?”
徐存湛眉梢轻挑,理直气壮:“我只是说玫瑰花太香了,又没有说我不要。而且你不觉得这个花环戴我头上刚刚好吗?”
他又把花环戴回头上,这次徐存湛学聪明了,将那两朵玫瑰花转到了脑袋后面,只余下小朵的花在前头。
那花冠确实很适合徐存湛,尤其是当他唇角微微翘起,莲花眼半弯,笑容中略带几分轻快得意时——陈邻简直找不出比徐存湛更适合戴花冠的男孩子了。
她出神片刻,眼眸注视徐存湛,心跳快了一瞬。
像卡住bug的秒表多跳了一秒。
那一秒的时间和任何一秒的时间都不同,它是被折起来的一秒钟,是用红色记号笔标出来的必背段落,是誊抄在笔记本上的重要公式。
是陈邻觉得自己会像记住下课铃声一样记住的一秒。
恍然回神,陈邻移开目光,抬手一摸自己脖颈,欲盖弥彰:“那就送你好了。”
“不过玫瑰花枯得很快的。”
徐存湛理所当然回答:“我自有办法。”
他也没有一直戴着那个花冠,转头便将花环摘下来塞进了搭包里。
两人一直走到南诏国外围,城墙下有盘问行人的士兵。那些士兵皆身披铁甲,身材高大,远远望去,和其他国家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走近之后,便能听见士兵盘问路人的声音,确实是女子的声音。
入口处有三个城门,陈邻挑了排队人数最少的一行,很快就排到了她。
守卫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因为陈邻是个女孩子,态度就发生什么变化,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何进我南诏国?”
好在入城之前徐存湛就已经和陈邻对过口供。
她从荷包里掏出徐存湛提前给她准备好的通关文牒,递给士兵:“我是鹞城人,和我——弟弟,和我弟弟一起出门游历,想来见识南诏国的风土人情。”
士兵目光投向徐存湛,徐存湛弯弯眼眸,露出一个无辜又好脾气的笑。